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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页
    三危向着舟首望去,望到了方舟正冲向的、那个黝黑深邃,如黑洞般的海中漩涡。
    “三危……听得到吗?”
    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自上臂飘来。
    三危认出了这是D-修正之岛岛主纪河清的声音,他没有作声,只是转过了身,看向舟尾。
    而从三危的双臂飘来的、带着忧虑声音,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不管你在做什么,立刻马上停止能量输出!你的身体状况已经快到极限了!再这么下去,你的灵魂会因为超负荷而二次恶化!”
    三危仍旧没有作声。他沉静的眼中,映着眼前被灰雾笼罩的海面。
    一个巨大的圆盘破开灰蒙的雾气,漂浮在风浪中。圆盘的形状整体看起来像是一个罗盘。一个长得不起眼的男人正踏在圆盘上,他的身上,散发着8阶的能量波动。是借机进入原罪伊甸中的8阶罪犯。
    ……
    天空。
    直径近百米的巨剑仍旧高悬天上,将它周侧的云层映得有如白日雪原。巨剑持续向下,剑尖下的八卦阵延缓了巨剑下降的速度,却没有改变巨剑下坠的趋势。
    巨剑剑身波动着规则至上的威严,八卦阵下,依旧有一道渺小的身影,在“负隅顽抗”。
    喻易咬着牙,绷直了双手撑在八卦阵的中心。然而在银白剑芒的映衬下,整个八卦阵黯淡得如萤烛之火。
    喻易的脸被剑光照得雪亮,眉心那点向来存在感强烈的朱砂,被淹没在了苍白的光亮中。他甩去了鼻梁上几乎碎成空架子的墨镜,剑尖的强光让他不得不闭着眼睛。
    喻易能感到体内的能量,正不断沿着支撑八卦阵的手臂,被抽走。而咫尺之遥的、巨剑的锋芒,就像是无数细碎而锋利的刀片,顺着他的双手,涌入他的体内。随之而来的,是绵密而尖锐的痛。
    可头顶的这把巨剑,依旧在毫不动摇地下降。
    闷雷似在耳边威慑,喻易的手已在巨剑剑尖的锋芒中,产生了无数细小的伤口。这些细小的伤口在自上而下的压迫下,持续性地渗出血来。
    两手的手掌似按在针毡上,红色从手底淌出手背。
    喻易用手指抓着,用手臂的硬骨支着,人柱那般,抵在八卦阵的中心。手指变得不像是他的手指,手臂变得不像是他的手臂。
    他被剑尖指着,被八卦阵压着,麻木地踏碎一道一道的悬梯,麻木地向下。
    他听到了在巨剑的下落中翻滚的洪流。而脑海中的,是高墙崩塌,是生灵湮没;还有,那一双双从记忆里、从深海中伸出的,带着怨怼的尸骨。
    幽藏深处的恐惧,藤萝似的,自躁动不安的心脏,自胸膛伸出,缠绕在手臂上。
    喻易睁开了眼睛,他的双目在强光的刺激下,源源不断地涌出生理性的泪来。他强撑着眼皮,看着眼前。
    他看着眼前在银辉下光芒暗淡的八卦阵,像被石头砸碎的玻璃,轻易地破碎在半空。
    就像是几百年间,无数次在他眼前破碎的、脆弱的生命。
    就像是,无数次难以拯救的死亡。
    没了八卦阵的阻挡,通天的悬梯难以直面巨剑的威压,顷刻塌陷。喻易脚下没了支撑,向后倒去。
    狂风暴烈地刮擦耳廓,代表规则的巨剑,卷着超越了9阶的威压,向下坠落。
    喻易执拗地睁着眼睛,任由生理性的泪水不断地从眼眶里冒出来,漂浮在空中。他凝视着那在耀目的银辉中溃散的、暗淡的光块,凝视着朝着自己而来的剑尖。
    眼前的这把巨剑,好像黑夜中的天漏,好像命运贯穿天地的洪流。
    而命运,是由无数挣扎着挣脱的百川水潦,汇成的无解汪洋。
    自过去与未来而来的、冰冷黏腻的恐惧紧紧地缠住了躯体。躯体之上的,是似乎难以抗拒的,命运审判的巨剑。
    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吗?
    在四肢空前的无力感中,喻易再一次问自己。
    他发现,自己难以迅速回答这个问题。
    他的心中一时闪过很多。闪过无数个死亡的画面,闪过光怪陆离的梦,闪过三危在病痛中那双沉静的眼睛。
    他想,是可以的。
    虽然没有那么快,但他再一次地、笃定地对自己说。
    巨剑已至半空,喻易已经能听到清晰的海浪声。
    没有时间了。
    喻易在不断的下坠中,在狂风里,张开了双臂。无形的气流在他鲜血淋漓的双掌中汇聚,他手掌中的“子、午”“丑、未”“寅、申”“卯、酉”“辰、戌”“巳、亥”由此相合。
    他的背后重新出现了一个八卦阵,一个逆转的八卦阵。
    在八卦阵出现之后,喻易几乎是迎着剑尖,撞了上去。他睁着光芒中流泪的眼睛,双臂径直伸入剑侧似夹着千万碎刀的银色剑芒中。
    血雾里,他的手掌触碰到了巨剑的刃口。随后,他驱动起了手掌中的六冲。
    他发动了那个能够调动事物命中凶相的凶术。
    调动事物命中凶相的术法之所以是凶术,一方面,是因为对人而言,这是一种损德的招数;另一方面,是因为凶术损人也损己,一旦大规模调动他物的凶相,他物劫难的部分会反噬施术者,施术者自己也会遭受命中原本没有的劫难。
    然而,此时也许能够逆转局面的,只剩下了这唯一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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