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道:“设备的制作并不特别复杂,但是,要做到模拟另一个人的信息素,是需要经过非常精确的计算的,这非常复杂。即使我将技术放出去,能够理解其概念并且做到的人,也不会有几人。”
晋遂川的心灵受到了震撼,他认真道:“凌渡,你在研究上取得的成果,完全可以改变这个世界。你的天才,应该为世人所知。”
凌渡却说:“我的研究,只是发现了自然里的某一点原理。这些原理,是这个世界运行的基础原理之一,它们并不以人类的意志所改变。这些原理,有很多种利用方式,如果没有限制,这些利用都将成为利刃,握在强者的手里,悬在弱者的头上,最终流出的都是弱者的血。晋遂川,你认为,如果最终发展成这样,我会为此高兴吗?我知道我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我是天才,还是庸人,世人是否知道,于我,都没有意义。‘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这一句话,对于我们这种平民来说,是很多人的人生方向,人们欣慰于自己取得的成果,可以去换取权势。但是,我并不需要,不仅不需要,这些也不是我所追求的。我从小就没有这方面的追求,分化成Omega后,我发现‘权势’对Omega这个性别的人的限制后,就更加不想钻进这个笼子。”
晋遂川明白了凌渡的意思。
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凌渡既然完全蔑视人们追求权势是为了用权势去编织笼子限制他人,那么,他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公主一系的人。
晋遂川说:“没有人可以摆脱人类社会里的位置,只要他在这个社会里有一个位置,那么,就被束缚在这张由所有人组成的网里,就会影响他人,也会受他人影响。凌渡,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自由。权势是这张网里的丝线,握着越高权势的人,就牵扯着越强大的网线,他既能更有力地牵动这张网,但也被束缚得更紧。凌渡,你的想法,太天才了,但不现实,不然,你为何会站在玉泽公主的身边。”
凌渡苦笑道:“你说得很对。我还小的时候,是我父母保护我,不让我受到影响,之后,他们过世了,是杨行屹和凌焕保护我,虽然我不想承认,但其实,我在分化成Omega后,我利用杨行屹为我提供了很多便利,凌焕也为我一直没有结婚。凌焕说,他希望这个社会可以变得让我作为Omega拥有自由,让每个Omega拥有选择人生的自由,我曾经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我没想到他真的在那么做,我不能看着他为了实现我的梦想而不动容。这就是我为什么会站在公主殿下的身边。因为她最有可能实现我这方面的梦想,让Omega也拥有选择人生的自由。不只是上学的自由、婚恋的自由、从业的自由,最主要是人们不应该在意识里形成被划分的认命的观念。以前,我以为Omega只是被专门的教养机构限制行动和思想,如今,是什么情况,你也知道,他们在通过思想操控来操控Omega,之后肯定会发展成操控所有可以被/操控的人,然后发展成操控所有可以被/操控和需要被/操控的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发展到哪一步,但我不希望被/操控,其他人也不想被/操控,那么,我觉得我们就应该反抗。因为这个世界,是我们所有人的,而不是那几个自以为是的人的。”
凌渡说完,见晋遂川良久没有反应,他就叹了一声,道:“晋遂川,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作为晋国公的次子,是怎么想这件事的。毕竟你和我们不太一样。”
周围的环境已经因为晋遂川的意识变化发生了变化,周围起了浓重的雾气,两人被白雾包围,两人只能看到对方,而无法看到白雾里的任何其他东西。
晋遂川问:“为什么说我们不一样?”
凌渡道:“你认为,不同的人在如何看这个世界?”
晋遂川:“根据站的位置不一样,看的距离和风景不一样,你是这个意思吗?”
凌渡:“有的人出生在沼泽里,一出生就开始挣扎想不陷进去,但挣扎也无用,很快就陷进了泥里,在淹死之前,他们可以看到什么?有的人站在地上,走多远看多远;有的人坐在车里,车开多远看多远;也有的人在天上,视线所及,的确非常宽广,但又能看得多仔细多清楚?也许,是位置、眼光、思想等等决定了这一切。你和我所处位置不一样,心中想的不一样,看到的,肯定不太一样。”
晋遂川:“凌渡,你是在排斥我吗?”
凌渡漂亮的眼睛像剔透的琉璃,既像没有感情的物件,也像有洞穿一切的力量,他说道:“没有。我只是想更加了解你。”
晋遂川说道:“以前,我和我的大姐谈过一些话。”
凌渡认真地等他接下来的话,晋遂川将他以前和晋诗礼谈话的场面在这个系统里再现了出来,晋遂川在此时作为一个审视者,看着几年前的自己,他审视着几年前的自己,又审视着如今的自己,他自问自己,在特调处工作这几年,他的观念和人生理想是否发生过变化,他想,他可能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在追求什么,自己的人生意义是什么。
凌渡作为旁观者看了一场晋遂川和晋诗礼在书房里的谈话,晋诗礼是一名容貌雍容神态冷峻坚毅的女性Alpha,但她的眼神里,却满含着温柔,温柔是一种坚定而稳固的力量。
随着晋遂川和晋诗礼之间谈话结束,场景发生了变化,周围变成了明月之下的山林,不远处的溪水潺潺,在月色下反射着粼粼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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