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韩熠就是觉得自己在这些细碎的声音中,听到了颜徵闷哼的声音。
那个声音听起来实在太过痛苦, 他忍不住就走了进去。
郎中们集体转头看向他, 有几个人刚想开口, 结果被手疾的同僚捂住了嘴。
韩熠对着他们摆摆手说道:“你们继续。”
然后他就走了过去。
此时颜徵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擦干净了, 他的脸上有两道细小的伤口, 一道在下颚,一道在左颊。
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脸上的表情显得十分痛苦。
韩熠心痛到掌心都跟着疼痛, 旁边的郎中小心翼翼说道:“都尉放心,公子徵脸上的伤口并不深,不会留疤。”
韩熠心想只要他活着,我才不在乎他脸上有没有疤!
他转头问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为什么还没有包扎伤口?”
这么半天了,颜徵的黑甲还穿在身上,这些人这么半天到底搞什么?
大概是韩熠的眼神太过不善, 这个郎中此时深恨自己刚刚多嘴,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许多地方因为有血痂的缘故,黑甲跟伤口黏连在一起, 若是强行取下,容易加深伤口,所以我们现在正想办法尽量用最温和的方式取下黑甲。”
韩熠听后低头看了看,瞬间又是鼻子一酸,他忽然想到颜徵里面还穿着一件金丝软甲,黑甲都这么难取,那么金丝软甲……怎么办啊?
他跟郎中们说了之后,肉眼可见的郎中们都木了,他们大概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层。
郎中们躲到一边继续商议,韩熠伸手想要将颜徵紧皱的眉头抚平。
同时他还竖着耳朵听郎中们的讨论。
那些人说的话他大部分都听不懂,然而他却听到了消毒两个字。
他忽然就想起,这年头消毒的手段其实非常单一,大概只有加热器具或者用清热解毒的药水擦洗。
更甚至这年头其实都没有消炎的概念,消炎作用的草药大多都是清热解毒一类的。
大概炎症也算是毒的一种。
韩熠想到这里便起身让人将墨荇和墨求喊了过来,跟他们说道:“我现在有件事情让你们去做,去带人收集酒水,越多越好。”
墨荇和墨求都愣了一下,酒水?要那个做什么?
军中是不会配备酒水的,一般只有战胜了回到大本营才会让附近村镇送来一点。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韩熠顺便又说道:“还有需要蒸馏的器具,这个很简单,不需要怎么做。”
因为只是要最简单的蒸馏方法,为的是提炼高浓度的酒精。
毕竟这年头的酒度数都很低,而且很浑浊,并没有消毒的作用。
只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如果来不及的话,大概就只能用盐水了。
然而一想到酒精和盐水带来的刺激,再想想颜徵身上的伤口,韩熠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忍心。
他吩咐完之后就转身回到了帐篷,恰巧听到颜徵虚弱到近乎用气音说道:“无妨,我挺得住。”
韩熠走过去问道:“什么?”
颜徵转头看向他,将脸上所有的痛苦神色都隐藏起来,对着韩熠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
韩熠转头看向郎中,刚刚回答过他的那个郎中又硬着头皮说道:“我们刚刚决定用温盐水一点点清理黑甲,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不用他说韩熠都知道,盐水入伤口,那是酷刑,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了的。
很可能黑甲还没有取下来,颜徵就痛死了。
韩熠有些犹豫:“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颜徵小声说道:“阿熠……”
韩熠继续问道:“以后没有能够麻醉……不是,让人暂时失去意识的药物?”
无论如何睡着总比清醒着受刑强多了吧?
他原本是没有抱希望的,然而有一位郎中立刻说道:“有倒是有,只是公子徵刚刚不同意。”
韩熠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颜徵,颜徵对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颜徵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到现在都有一种不放心的感觉,哪怕知道自己已经安全,可是完全昏迷过去,所有一切都不知道,就算疼痛也无法让他醒来,这让他十分不安。
韩熠蹲下来低声说道:“不要担心,很快就好的,这些人是王上派来的。”
颜徵微微一愣,他对他爹倒还是信任的,纵然颜子荐也抛弃过他,但颜子荐没有杀他的必要。
颜徵颇有些可怜兮兮地看着韩熠问道:“那你别走。”
韩熠眉眼一柔:“好。”
结果他刚说完这个字,那边校尉的声音又在外面响起:“都尉,赵军拒绝退兵,并且说要为庞飞报仇!”
韩熠脸色一沉,不过不是针对赵军,而是针对校尉就这么将消息喊了出来。
果不其然,颜徵在听到之后就要挣扎着起身。
韩熠不知道他哪里有伤口,也怕碰触到没有伤口的地方引起别的地方疼痛,干脆伸手遮住他的双眼说道:“你躺下!”
颜徵动作顿了顿,喘了口气说道:“我去!”
“你去个……”情急之下韩熠差点爆粗口,好在他还紧绷着一条弦,告诉他骂谁都行骂大佬是要被秋后算账的。
最后他只好低声说道:“我去就可以了,你放心,赵军七千人都葬在了白台山,他们难道还能凭着剩下的三千人翻出花来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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