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走出几步听见他的声音越喊越微弱,我回头,望见海浪已将他卷走很远。
我惊慌失措扎入浪花里,救起了不会游泳的他。
他奄奄一息,肚子撑得鼓鼓,我为他按出很多海水他也还是不曾醒来,犹豫瞬间,我只能捏住他鼻腔对准他双唇渡给他空气。这是娘亲教我游泳时告诉我的救人之法。
他终于醒来,望见我是这样救的他,俊俏脸颊瞬间就红了。
我不曾想这个人竟会脸红,有些得意,起身准备走,却被他拉住了手腕。
他碰我手,我正恼羞,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海螺给我。
“我不是要惹你生气,这个海螺送给你,我自己捡的。”
这是他说的最像人的一句话,而我竟把这句话记了一生。
因为,他向爹爹说要娶我。
我为救他生了一场病,我常风寒,早已习惯,他却懊悔,变着法哄我开心。我才知道原来他并非如我想象中那么讨厌。
而我也终于带着疑惑问娘亲我的爹爹是不是造反过,娘亲沉默了片刻,说是。
她告诉我是天子与王后开恩放过我们一家,她告诉我不要心怀仇恨,也不要因为此事而自卑,一切都与我无关,王后还待我那么好。
我难受得大哭了一场,愧对我这从未见过面的伯母,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邻里都说汴都那么好,而我屡次求爹爹娘亲带我去玩他们都不让我去。因为我们要懂得感恩,虽无任何王令阻止我们一家三口踏足汴都,可我们不能做忘恩负义的人。
爹爹没有想过顾于柏会求娶我,他按照我的意愿婉拒了顾于柏,说要留我到二十岁。
而我也不曾想过顾于柏会等我五年。
这五年里,他往返于汴都与海州,带给我从汴都买来的糖炒栗子,虽然那栗子我吃到时早已干巴。他也带给我爱心小饼干,说是在宫宴上悄悄留的,天子与太子、王子公主们皆爱吃这饼干。他还带给我华丽的发簪首饰,但太贵重,我都没有收。
他强行把发钗送入我发髻上,说这是全汴都独一无二的款。
我暗自笑了笑,笑他这幅又傻又执着的模样。我想告诉他我有比这个还好看的发簪,是王后伯母给我的,在我及笄后,她送给我的礼物总多了许多成年女子的精美首饰。
我忽然很想哭,我想去汴都,我想看一眼世人皆言的繁华,我也想见一见这个只出现在礼物里的王后伯母。
可我没有办法去王都啊。
五年后,我真的二十岁了。
顾于柏说要在我二十岁生辰那日来看我,他会给我惊喜。
我冷着脸说不要,可心里却暗自期待——我好像习惯了他,他闯入了我的生活里,成了我每日的喜怒与期盼。
可我生辰那日却没有等到他来,我坐在海滩前,看浪花溅起又退散,看明月与海天一线,看手腕脖子被蚊虫咬出一个个红痒疙瘩。
我没有等到他来。
那一刻,我难过,也像感觉到了欺骗——给了我期待与欢喜,却赠我这一场空。我好像已经喜欢上他了。
我浑浑噩噩睡了个午觉,未吃早饭,被娘亲叫醒。
娘亲端着我爱吃的饭菜坐到床边,温柔的脸上尽是担忧与关切。
她对我说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就去试着接受,不要压抑自己的爱恨。
院子里忽然传来爹爹的惊慌声,他在唤我的名字,很大声。
我与娘亲跑出去,瞧见一身是血的顾于柏。
他瘸着腿朝我走来,望着我傻笑,递给我一幅画。
那画上是我与他,坐在一处高楼上,看繁华璀璨的万里长街。
他说:“我求二王子画的,他画画很厉害的。给你的生辰礼物,这景色是榕湖苑,是汴都最繁华的地方,王上还曾在这楼上为王后放过千柱烟花。”他冲我傻笑,“我带你看过汴都了。”
他说完便晕了过去。
我哭了,我终于知道自己喜欢上了他。
顾于柏为了来见我被途中的饿狼咬伤,娘亲与爹爹去请了当地的老郎中,终于将他治好。
他好转那日,我与他晚饭后走去海滩。他牵住了我的手,我没有拒绝,微微一笑。
他说:“我现在可以娶你了吗?”
我问:“你不会后悔吗?你是军功赫赫的将军之子,我只是个罪臣之女,汴都名媛贵女无数……”
他打断我,说他只认定我,也说顾伯伯是个粗人,不在乎这些的。
我望着他认真的眼睛,星辰闪烁在他眼底,他意气风发,那样英俊。我笑着点头。
他吻了我,嘴唇清凉而软,我的脸却烫如火燎。
他说:“不许后悔啊,就算我以后发狂变成了狼,你也不许后悔。”
我知道被狼咬伤会得类犬病,忙安慰他:“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他哈哈大笑,说他想变成那种狼,他认真望着我的眼睛,眸底一片炽热。他说他二十二岁了,从来没有睡过别的女子,连通房丫鬟都没有碰过。
我脸红心跳,嗔怒他说话粗鲁,我们追跑在海岸上打闹。
父亲同意了我们的婚事,顾伯伯也很喜欢我。
可父亲说出了他的条件,我们不能住在汴都。
他问顾于柏可能为了我舍弃锦绣前程。
我很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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