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见到了太子戚容嘉,他年轻俊硕,长得很像天子,眉目里不如公主待我热情,总有些威仪淡冷。这的确是个帝王之才,举手投足都已有帝王仪范,好像宫人都十分怕他。
于柏悄声对我笑,说别看他冷着一张脸,实则有人能治他。
我问是谁,他说是王后与太子妃。
我还见到了传闻中慈悲如谪仙的二王子。
他温润如玉,五官少了太子的凌厉,偏向阴柔俊美。他对我笑,竟那样礼貌而温和。我忙回礼,与于柏说他好像不是个凡人,连嗓音都空灵好听。
于柏道这是大梁第一画师,也是大梁弹琴最好听之人,还说二王子名声响彻大梁,在大梁有成群的迷妹。
我诧异迷妹是何,于柏手指点着我鼻尖,说我就是他的迷妹。
我愣:“他有一群发妻?”
“想什么呢,迷妹是钦慕者的意思,王后从前教我们的词。”
太子婚礼结束,我被王后下令在宫中留宿,我去了重华宫作客。
王后问了我好多关于娘亲的事,也告诉了我我的娘亲年轻时一身红衣,美丽飒爽,会骑马,会舞剑,会射击,还能参军杀敌。
我有些诧异,因为我从来没有见到娘亲再穿红衣,也没有再见过娘亲舞剑。
王后送给我一辆滑板车,说这是天子造出来的,让我给孩子长大些玩。
她又送了我地球仪,带弹簧的防身枪,还有很多我未曾见过的新奇物什,她说这些都是天子的发明。
她说起天子时眉眼娇俏如少女,钦慕与爱意盈满一双美目。
翌日,我在重华宫见到来请安的太子与太子妃。
太子妃是相邦的孙女,生得清丽秀雅,一言一行不卑不亢、从容有度,是大家闺秀的仪范。她与王后从容谈笑,却在看太子时嗓音倏一下便弱下去了,会脸红,羞赧得迷糊可爱。
待人一向声沉淡漠的太子竟在太子妃跟前舍不得说一句重话,嗓音清润温和,像哄个孩子。
两年后,被天子与王后宠到二十一岁的公主觅得了驸马。
天子十里红妆送爱女出嫁,排场浩大。
这驸马非官,只是民间一个普通人,不缺田地银钱的富民。
我再次接到了王后的邀请,但女儿高热不退,我无法赶去。
于柏参加完婚礼回来道公主嫁得极高兴,王后哭得极伤心。
我有些黯然,惭愧自己不能去安慰王后。我问于柏公主是看上了驸马什么。
于柏道驸马生得好看,是个烟花匠师。会研究美轮美奂的烟花,还能用□□发明军用炮弹。
公主亲口说,她喜欢趴在驸马背上看他做的烟花,她喜欢驸马追求她时为了做出一款带着公主名字的烟花而被炸得浑身是伤。只有驸马愿意把她当个孩子,陪她捉迷藏,在以为她掉进水里时不顾自身不识水性,纵身跃入池中救她。
我道那驸马还算不错。可公主嫁到了许州,不在王后身前,王后定是不放心的。
于柏笑,说王后已让驸马签下了保证书,若敢纳妾,若对公主不忠,王后会亲自砍了他的脑袋。驸马也签得心甘情愿。
我失笑,原来王后伯母也有这么飒的一面啊。
又过一年,我没有听到二王子成婚的消息,这个满身才气的谪仙公子喜欢游历各地,喜欢山川美景。于柏说二王子得到王后的理解,不想被婚姻束缚,只想与琴棋书画作伴。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思想一点也不开明,无法理解不婚,无法理解一个人真的能从画里、从琴律里得到灵魂的释放,享受其中,不觉孤寂。我还没有王后这个长辈通透。
……
昌元三十年,是盛昌之治繁荣的巅峰。
天子竟在这盛世的顶峰里退位,四十九岁的他传位于二十八岁的太子,带着四十六的王后去云游了。
没有人知道他与王后去了何处,都游历了什么地方,见识了哪些风土。但大梁所有子民都知道,天子宠爱王后,爱到了只娶她一人,为她改变了整个大梁,真的许诺给了她这个锦绣繁荣的盛世。
新任的天子遵循太后的建议,改天子制为帝制,称皇。封二王子为荣亲王。
荣字通容,新皇这是将自己的名讳赐给了这个亲弟弟,可见兄弟间亲厚至极。
我虽没有再听过太上王与王太后的消息,但从娘亲的书信里窥见太后竟带着太上王去了海州找娘亲喝酒,太后明明不会饮酒,喝得大醉,说起酒话,放肆大胆到让太上王为她洗脚。娘亲在家书上说太上王都照做啦。
我每天都过得幸福而快乐,除了会思念双亲,除了换季常染风寒。
我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女儿八岁生辰那年,我听于柏说荣亲王要成婚了,竟是跟一位民间女子,但那女子也是位奇女子,在荣亲王举办的琴宴上比过了大梁所有琴痴,与荣亲王打成平手,夺下琴圣的封号。
这位矜贵多年的亲王终于被他的知己拿下了,琴圣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温柔娴雅,她竟热烈奔放,见过她之人都说她洒脱明媚。她坦白自己学琴不过五年,因为对游历山川的荣亲王惊鸿一瞥,为了让他看上她,她苦苦练了五年的琴,磨破了十个手指头。
她要让他爱上自己,她想能走进他的精神世界,他若不爱她,她便再去学个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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