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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膳时举止文雅,带着浑然天成的贵气。却像是胃口欠佳,一桌子的珍馐也没见他尝几口。谢宁失神了一瞬,她以前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周大将军。可她一时想不起来了。
    “不好好吃饭,看我作甚?”周显恩随意地夹着菜,连眼皮都不曾掀起。
    谢宁讶然地微睁了眼,后知后觉自己竟盯着他看了好半晌。这实在有些失礼,她连忙别过眼,耳垂微红了几分。周显恩这一打岔,将她刚刚想的都掐断了,她也只记得低头用膳。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周显恩随意地挑着菜,不过尝了几口便兴致缺缺地将银筷搁下,用帕子擦了擦手,推着轮椅往床榻处去了。
    谢宁瞧着他的背影,也随后搁下了碗筷,剩下的饭菜还有很多。周显恩说他饿了,她便吩咐人多做了几道菜,却也没见他吃几口。不过她心下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这个周大将军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想来也是,他曾是久经沙场的将军,又怎会与她这个小女子计较。
    不多时便有下人来收拾食盒,还端来了热水供他们梳洗。一切收拾妥当后,谢宁本想躺回软榻,刚刚坐下就听得周显恩淡漠的声音响起:“明日,你就回去。”
    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一顿,抬头望向幔帐深处,那里漆黑一片,只能模糊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她微张了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夫……夫君,三朝回门,明日还不是时候。”她隐约知道周显恩的意思,可她不愿往那方面去想,也不敢想。
    “和离。”周显恩的声音不紧不慢,跟他用膳时一样。短短两个字,却无端让谢宁觉得从心头发寒。
    听到他的话,她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久到周显恩以为她睡着了。他想,她约莫是高兴得说不出话了。在她心里,肯定觉得再随便找个四肢健全的人也比跟着他强。
    月色洒进窗内,带了一丝凉意。
    “更深露重,容易着凉,夫君好生歇息。”温软的声音响起,声音不大,却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周显恩眉头微蹙,没有回应她,只是继续褪着衣衫。屋子里又恢复了寂静,要躺到榻上时,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动作却忽地一滞。
    谢宁还端坐在软榻上,挺直着腰身,一双杏眼里拢聚着雾气,到最后就汇成了一片,像清晨荷叶上凝聚的几颗露珠,飘飘忽忽地打着转。承受不住时,便无声地落了下来。只是她哭得收敛而又小心,泪珠子刚刚落下,就用手指拭去了。
    周显恩收回了目光,放在床榻上的手却微微扣紧。他不懂她在哭些什么,离开他是什么值得哭的事?但于他而言,这只是一场无聊又枯燥的把戏。她若是执意要赖在他这个残废之人的身边不走,不是傻子,便是另有所图。
    他没时间去搭理这样一个麻烦。
    谢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失了魂一般。她想过周显恩也许会讨厌她,或者当她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些都没关系,她觉得只要她待他好一些,或者安分守己,这日子总是可以过下去的。可她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在新婚之夜要同她和离。
    眼泪无声地滑落,从她的面颊淌进脖颈深处,却像是掉进了冰渣子一样。之前所有人都在逼她嫁给周显恩,她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件事,到头来却是这样的结果。他若是不想娶她,为何不早些拒绝?现如今木已成舟,她又哪有回头的路?
    她只觉得胸口发疼,堵得欲裂开一般。
    周显恩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只见她面上的神色越发悲戚。他别过脸,神色复杂。她若大哭大闹,他直接将她扔出去就是了。可她这副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样子,反倒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他的眼神低沉了几分,声音也冷冰冰地:“既是夫妻,哪有新婚之夜分席而睡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谢宁止住了泪,下意识地转过头,就见得一个模糊的黑影映在幔帐上。想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她不能在新婚之日就被休弃,她无法想象明日她要面临的是什么。届时周家、谢家都容不下她,她又该何去何从?还有她哥哥,若他回来知道她被人在新婚之夜弃了,只怕他会不管不顾地同周家撕破脸了。她的眼神渐渐黯淡,身子便缓缓离开了软榻。
    暮色深处,周显恩就坐在那儿,腿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床榻上,神色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我刚夸你好相处,你就要跟我和离?
    男主:(◆–◆)
    第4章 同床
    “磨蹭什么,还不过来?”周显恩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床板,声音倒是没有不耐。
    谢宁用力地攥紧了衣摆,喉头微动,终是不再迟疑走了过去。她嫁给了他,早晚也是要走到这一步的。
    光线昏暗,只有窗外洒进些许清冷的月光。她刚刚走到床榻旁,手腕便被人猝不及防地握住,冰凉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低呼出声,那只手用力一拽,她整个人就仰面栽到了床榻上。
    背靠的是柔软的丝衾,长发如泼墨般散开。她呼吸急促地望着靠坐在她身旁的男人。饶是隔得如此近,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唯有暗夜中的那双眼,涌动着侵略的光芒。
    周显恩俯下身子,一只手撑在她的脖颈旁,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墨发垂落撩动着她的耳垂,有些痒痒地。他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盯着她瞧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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