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周显恩一脸淡漠地瞧着她,明明他在笑着,却无端端让人觉得发冷。瞳色幽深不见底,只有嘴角的弧度,瞧着瘆人。就跟新婚之夜他的眼神一般无二,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未等谢宁回过神,他放在轮椅上的手就向她的脖颈伸了过去,指甲泛着冷冷的寒光。谢宁眼睑一跳,微睁了眼瞧着他,不知他要做什么。
见她没躲开,他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一瞬,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转而嗤笑了一声,手下动作更快,一把扯过她的袖子就将她整个人都往自己身边拉了过来。她人还未站稳,就被他用手握住了肩膀。
他到底是个男子,腕力又实在惊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谢宁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可他的力度掌握的很好,反而有些轻。
“将军……”她低呼出声,被他拉得弯下了腰,头差点快要低到他的膝上。她刚刚要抬头,就被一只有些冰冷的手掌按住了脑袋。
“别乱动。”
不冷不淡的声音响在头顶,她眉尖紧蹙,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周身风雪太盛,浑身都僵硬着,没有再动了。直到一道阴影笼在她身上,紧接着背后多了些重量,暖意阻隔了风雪,她才缓缓抬起了眼帘,望向居高临下瞧着她的周显恩。
黑绸仙鹤纹的狐裘大氅就披在她身上,因着是男子的衣饰而显得过分宽大了,不仅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下摆还垂在了地上。
周显恩只穿着一件单衣,没了大氅,雪就落在他的身上,裹着寒风灌进衣袍里。他神色如常,只是继续将大氅的带子为她系好,这才收回了手。
他受不得风雪,若是太冷,露出的肌肤便会泛红。谢宁愣愣地眨了眨眼,他刚刚那样做,竟然只是为了方便将自己的身上的大氅给她披上。
她抿了抿唇,怕他受凉,急忙要解下带子,将大氅还给他:“将军,我不冷的……”
她话还没说完,周显恩斜了她一眼:“你不冷,我冷。还愣着做什么?不推我回去,想冻死我么?”
没等谢宁反驳,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就直接转身推着轮椅走了。瞧见他的手背都冻得发红,她一愣,顾不得其他,直接快步过去。
“将军,风雪盛,还是我来吧。”谢宁双手搭上了他的椅背,原以为周显恩会说些什么,可他意外地直接放开了手,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就任由谢宁推着他走了。
风雪越下越大,转过楼阁亭台,一路无话。枝头积雪深厚,步子踩在雪上,沙沙作响,只有垂到地上的大氅拖曳出一道浅浅的痕迹。
夜渐深时,本就冷清的院子更显得沉寂,连一声鸟啼都听不见,只有风刮在木窗上,细微的吱呀声。
谢宁已经入睡了,床榻上的周显恩却倏然睁开了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他只简单地搭了一件单衣就出门了。
行至院中时,他的左手的食指微微抬了抬。夜风吹拂他额前的碎发,撩过鸦色的眼睫,他随手扯了一片矮松叶子,捻在手里左右轻晃。
红墙上的细雪漏下些许,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忽地,他嘴角勾起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袖袍抬起,一道绿色的光影快速闪过,只听得一声闷哼,接着就是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嘲讽地啧了一声,眼皮恹恹地搭着。这周府的护卫看来也得换了,竟叫这么些个不入流的东西也混进来了。
看来这些人都想知道,他到底还能活多久。可惜了,他这人就喜欢和别人对着干,他们越是盼着他死,那他越是要好好地活着。
院外,秦风拖着一个黑衣人往外走着,脖子间被划过一条细长的血痕,雪地上干干净净地,连半点血迹都不曾留下。
不多时,秦风处理好了便倒了回来,他恭敬地立在院外,刻意压低了声音:“爷,瞧不出来路,和之前的那些倒不像一伙人。”
周显恩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秦风面色有些凝重,道:“现在陛下似乎对信王颇为倚重,雍王那边也有丞相的支持,唯独您还没有表态,这刺客会不会是他们派来的?”
周显恩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手,不冷不淡地道:“顾怀瑾不会是这点手段,至于顾染嵩那个草包压根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他那个丞相舅舅也不会允许他这么犯蠢。”
秦风点了点头,又道:“说起来,信王妃似乎是夫人的妹妹,也就这两日过的门。”
周显恩撩了撩眼皮,眼里浮现几分戏谑的意味。看来顾怀瑾得称他一声姐夫了,这倒是有趣。
秦风本要回去了,步子还没挪动,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开口:“爷,药王传信过来,让您后日去落阳谷一趟,说是研了新的药。”
周显恩嗤笑了一声,语气倒是毫不在意:“这两年,他都研了多少药了?这是白白将我当试药的了。”不过一想起药王那个臭脾气,他有些头疼地道,“罢了,去一趟吧,免得他唠唠叨叨地,吵得我头疼。”
秦风似乎有些高兴,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我马上就去准备。”他又望了一眼院子内,脸上浮现出一丝凝重,“爷,咱们来回至少得一日的功夫,夫人那边怎么交代?”
他对这个新夫人还是不大放心的,万一她将他们的行踪透露了出去,便不妙了。
周显恩低垂了眼帘,手指叩了叩轮椅,漫不经心地道:“她不会说的,你只管准备你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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