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眼神一沉,手指按住了佩刀的刀鞘,冷冷地瞧着走过来的谢辞。周显恩倒是神色如常,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轮椅扶手。
“四弟,不可无礼。”谢宁轻声开口,倒是没有太过担心。
谢辞走得极快,大步流星地就过来了。他一来,直接就从谢宁和周显恩之间挤了进去。
谢宁被他挤到一旁,却只见得谢辞抖了抖身子,蹲在轮椅旁。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显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二姐夫。”
这声音要多甜腻就多甜腻,活像吃了整整一罐子蜜糖一般。听得旁边的秦风抽了抽嘴角,谢宁倒像是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意外。
周显恩挑了挑眉,饶有趣味地“嗯”了一声。姐夫这个称呼,他倒是挺受用的。
谢辞见他这么好说话,又往他身边凑了凑:“二姐夫舟车劳顿的,累不累,饿不饿,渴不渴,酸不酸?要不我给您捏捏背,揉揉肩?”
他往前挪了挪,将脸凑到周显恩面前,两只手垂在胸前做了个捏肩的姿势,还冲他挤了挤眉眼。
周显恩斜了他一眼,身子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靠了靠,不置可否。还没等他说什么,谢辞就转过头,川剧变脸一样瞪着那几个丫鬟婆子:“你们眼睛长哪儿的?没见着我二姐夫来了?不端茶送水也就算了,还不赶紧收拾好,请他进去!”
那几个丫鬟被他一骂,身子更是抖得很筛糠一样了。
周显恩抬了抬手指,漫不经心地道:“这些倒是不必了,你父亲呢?”
谢辞转过脸,又笑成了一朵花:“我爹在前厅呢,您找他啊?那我这就带您进去。”
他又绕到周显恩身后,要去给他推轮椅。谢宁往前走了几步,轻声道:“四弟,还是我来吧。”
谢辞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大高兴:“我说二姐,我这跟我二姐夫热络呢,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边儿去。”
周显恩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沉声道:“你就是这么跟你姐姐说话的?”
谢辞立马缩了缩脖子,不安地瞧了他一眼,连忙摆手:“二姐夫,您别误会,我没那意思。我这就是一时嘴快了,我对我二姐可好了,真的。”
周显周没理他,抬了抬手指,让谢宁推着他进去。
谢辞也不气馁,就跟在旁边,左右转圈,嘴里说个不停,一路嘘寒问暖。走了一段路,他搓了搓手,颇有些期待地瞧着周显恩,小声地问道:“二姐夫,您能收我当徒弟么?不当徒弟,当小弟也成啊。”
似乎是怕周显恩嫌弃他,他立马紧张地添了几句,“您别看我年纪小,我会的可多了。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就没有我不会的。您就收了我吧,我保证听话。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谢辞这人算是个纨绔,却立志做一个能把别人都揍趴下的纨绔。他见周显恩没理他,眼珠子一转,又笑嘻嘻地开口奉承:“我可是从小就听说书的讲您的故事,做梦都想见着您。就我爹非要我学什么四书五经,把我关在书房里,不然我早就跑去投奔您了。您在战场上的那些事,我可是倒背如流。那个什么北戎王,传得那么邪乎,还不是被您一刀,就把他的头砍下来了。”
周显恩恹恹地撩了撩眼皮,斜了他一眼:“话真多,吵得我头疼。”
旁边的云裳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赶忙低下头。秦风则是一脸的意料之中,他家爷最讨厌这种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了。
谢辞立马把嘴抿成了一条缝,不敢再乱开口了,只能眼巴巴地望着他。
谢宁没说什么,安静地推着他往前走,不过行了几步,她忽地身子一僵。不远处,谢浦成和郭氏就匆匆迎了过来。因着是在家,他穿的是燕居服,虽年近四十,却面如冠玉,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采。一旁的郭氏还是和平时一样,连头发丝都精心打扮了。
谢浦成在周显恩面前站定,恭敬地行了个礼:“下官谢浦成,见过大将军。”
一旁的郭氏也跟着弯腰行礼,只是眼中全无半分尊敬,反而透着不耐烦。也不知道她家老爷是怎么想的,一个残废而已,也劳得他们亲自出来迎接。
“谢大人不必多礼,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岳父了,这样可就见外了。”周显恩抬了抬手指,话虽如此,却是受了他这个礼。
谢浦成这才直起腰身,面色含笑,对着周显恩道:“大将军远道而来,不如暂且移步前厅,稍作歇息。下官这里还有新进的庐山云雾茶,倒可请大将军品鉴一二。”
谢宁瞧了谢浦成一眼,见他半点目光都不曾落在自己身上,全然只顾着和周显恩攀谈,她的眼底浮现出一丝自嘲。
她究竟还在妄想些什么呢?
良久,她垂了垂眼帘,低声道:“将军,您且去前厅,谢宁想先去祭拜一下家母。”
在她提到“家母”时,谢浦成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却是透着几分厌恶。而这被刻意压住的厌恶,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到了谢宁眼里。
不过,她从小就看惯了,毕竟他有时对着她这张和她娘有几分相似的脸,也会露出那样厌恶的神色。
周显恩捻了捻手指,勾唇笑了笑,却有几分冷。他伸手将谢宁拉到自己身旁,手指绕着她的衣袖,仰头看着她:“我自然是同你一起去。”
他转而看向谢浦成,嘴角勾笑,露出几分惋惜:“看来这茶一时半会儿是喝不上了,谢大人就请自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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