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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歹也是周家的三少爷,若说谁有这个本事能把他关起来,不是常老太君便是……
    她抿了抿唇,想到另一个可能,眼中的疑惑更重了。若真是周显恩,可他为何无缘无故去惩治周显德?
    她一直觉得周显恩对谁都不上心,跟周家人虽甚少来往,也不至于撕破脸皮。他那人瞧着也像是没将这些放在眼里,可周显德的事又怎么解释呢?
    说起来,他这两天是有些反常,顿顿吃鱼,还要说一些别有所指的话。她正走着,步子一顿,一个连她自己都不太敢相信的念头冒了出来。
    也许,他是知道了周显德对她心怀不轨,所以才出手教训了他。
    她凝了凝眉,有些犹豫不决。他真的会因为这件事而帮她么?甚至把周显德逼疯,将整个周府都闹得鸡犬不宁。
    她也只是愣了片刻,复又往前走了。心头百感交集,一时说不清滋味。还未等她想清楚,一旁的云裳轻声道:“夫人,到了。”
    谢宁抬起头,竹骨伞尖漏下些细雪,透过殷红的伞面便是高耸的翠竹林,以及般若阁屋檐两角立着的两尊笑弥勒。
    看门的丫鬟撩开珠帘,谢宁便移步进去了。屋子里隐隐弥漫着药味,她未多想,径直褪下了斗篷,晃眼间见得一旁的挂栏上垂着一件月白的大氅,下摆缀着浓密的绒毛,瞧着是男子的衣饰。
    她才多瞧了两眼,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声,听着像是常老太君的声音。
    丫鬟翠英走了过来,垂首恭敬地道:“二少夫人稍等,待老太君用完药,您便可进去了。”
    谢宁点了点头,便跟在她身后往里间去了。透过屏风,隐隐投映着一个男子的影子,似乎是盘腿坐着的,身姿挺拔,在屏风下端露出半截月白的衣摆。
    低低的交谈声传来,谢宁隔得远听不真切,也没想去探听。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等屏风后的男子退出来。
    翠英端着药碗,隔着屏风回禀了一声,说是谢宁来了。不多时,只听得一阵衣料摩挲的声音,屏风上影子就站起来。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将珠帘撩开,垂下的月白袖袍拂过翡翠珠子,发出清越的碰撞声。
    谢宁始终低垂着眉眼,老僧入定一般。脚步声渐渐近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不染纤尘的鞋。
    那鞋的主人在谢宁身旁停下,先是一道带了些腼腆的轻笑,那人随即开口,声音温润如碧水:“庭深见过二表嫂。”
    见他同自己问好,谢宁这才抬起眼,只见得一个眉目清隽,嘴角噙笑的男子,长身玉立,却始终低垂眼睑,并未失礼地盯着她看。
    他略低着头,一手负在身后,将宽大的袖袍折起。腰间挂着一根通体莹白的玉萧,礼冠高束,举止儒雅,颇有几分书卷气。
    她疑惑地瞧了瞧他,这人有些眼熟,似乎在哪儿见过。不过听他称呼自己表嫂,想来应当是府里的表少爷。她立即颔首回礼:“表弟多礼了。”
    那男子也点头一笑,便移步出去了,他随手取下门口挂着的大氅,披在身上,又小心翼翼地叠放好腰间的玉萧,这才挑开珠帘,渐行渐远。
    谢宁忽地眼神微动,倒是想起了什么。她不久前去参加赏梅会时,为周显恩折梅花。那时就碰着一个在院子里奏萧的男子,似乎正是刚刚出去的那位表弟。
    她倒是听说过府里有个深居简出的表少爷,他的母亲是老太君的小女儿,嫁给了江北一个姓许的参将,可惜多年前,夫妻俩不幸遭遇山匪,双双罹难,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儿子。
    老太君怜他自幼丧亲,孤苦无依。便将他领回了周家养在膝下十多年,祖孙感情甚笃。
    想来,刚刚的男子便是那位表少爷,许庭深。
    谢宁对这位表弟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想,只是瞧着像是位好相处的,这才稍稍放了心。她来周家不过几日,遇着的姑娘、少爷都同她过不去。只盼着日后能安生一些。
    不多时,翠英端着空药碗从里间退了出来,行至谢宁身旁,弯腰低声道:“二少夫人,您可以进去了。”
    谢宁应了一声,便移步去了里间。绕过屏风,那药味更浓。床榻上的常老太君用帕子敷在额头,半坐着,身后垫了两三个软枕。丝衾搭在腰间。虽神色倦怠,却并不像病重的模样。
    “祖母。”谢宁虽想着,还是福身问了安。
    常老太君喘了喘气,眼皮子撩开,望向了谢宁。她招了招手,笑道:“新妇站着作甚?过来坐着吧,也好陪我这老婆子唠唠嗑。”
    谢宁颔首,轻轻“嗯”了一声,便移步去了床榻边,旁边伺候的丫鬟不慌不忙地将玫瑰圈椅抬了过来,她也便坐下了。
    她甫一坐定,随侍的丫鬟便退了出去,空荡荡的里间就只剩下谢宁和常老太君了。
    谢宁面露忧色,轻声问道:“祖母身子如何?可有大碍?孙媳虽不通医理,倒是可为您熬些养身的药膳。”
    常老太君欣慰地点了点头,拉过谢宁的手,轻轻拍了拍:“老身无事,也劳为你有心了,只可惜……”
    她忽地别过目光,面露悲色,长叹了一声,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谢宁自然知道她是在等自己开口相问,也便顺着她的话问道:“祖母可是有何烦心之事?不知有什么是孙媳可帮忙的?”
    常老太君眼神微动,移开了手,腕上的佛珠跟着晃了晃,却是答非所问:“若是老身没有记错,新妇进门时,也是经了些波折,虽说也是缘分,多少还是阴差阳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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