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微张了嘴,欲言又止,可见得谢宁冲她摇了摇头。她咬着嘴唇,终是停下了步子。
谢宁松开了手,继续擦着身上的雨水。她不想这么晚了还去打扰她哥哥,让他为她担心。而且她现在心里有些乱,只想静一静。
也或许是她隐隐地知道,如果她哥哥来了,她和周显恩可能真的再也不会见了。
她欠他一份恩情,又如何能这般轻易地割舍?可她也是真的有些累了,人心都是肉长的,一直努力地想让一个人开心,最后那人却毫不在意,还觉得她虚伪,是在惺惺作态。甚至还赶她走,这又怎么会不难过呢?
耳畔似乎又回响着周显恩冷漠决绝的话,她的眼里忽地浮现出一丝受伤。良久,才逼着自己不再去多想。
“夫人,奴婢给您拿一套干净的衣裳,您先将就着穿一下,不然湿衣服容易着凉的。”云裳低着头,从衣橱里挑选了半天,想找一件没有穿过的,又小心地掸了掸灰尘,确定是干干净净的,才递给了谢宁。
因着她这是下人的房间,陈设简单,连床也是最普通的架子床。唯一的好处就是周显恩不让人伺候,所以这后院的丫鬟数来数去就她一个,这才能一人独占了一整间房。
架子床太硬了,她又往里侧垫了许多衣物,想让谢宁睡得舒服些。
谢宁刚刚梳洗完,一面换着衣裳,一面轻声道:“太晚了,云裳你别忙了,快些睡吧。”
她说罢,便上了架子床,掀开被子就安安静静地躺下了。
虽然云裳在她身下垫了许多衣物,可架子床还是有些硬。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起码还能舒展身子。在周显恩屋里睡的软榻虽然柔软,可太窄了,她晚上都不敢翻身。
这会儿睡在这儿,她反而还能睡得更踏实些。她侧过身子,云裳就陪在她旁边。屋里的烛火已经熄灭了,漆黑一片。
”云裳,我有时候很讨人厌么?”她忽地开口,声音轻飘飘地,轻到云裳没有听清。
她疑惑地眨了眨眼,小心地问道:“夫人,您刚刚说什么?”
谢宁摇了摇头,意识到她可能看不见。才将头枕在胳膊上,阖着眼,伸手轻轻拍了拍云裳的被子,声音带了几分倦意:“没事,睡吧。”
云裳虽心有疑惑,可夜已深,她也确实有些累了,迷迷糊糊地也就睡了过去。
窗外雨声滴答,敲打在屋檐上,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却更像是催眠的乐曲,让人睡得更沉了。
天大亮的时候,周显恩倏然睁开了眼,曦光有些刺目,似乎已经是晌午了。他抬手挡在眼前,这么晚了,竟然没有叫醒他。
他下意识地偏过目光,却在看到空荡荡的软榻时,身子僵硬了一瞬。
他差点忘了,她昨晚就走了。
走了就走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不冷不淡地收回目光,伸手拿过床头的衣物,慢条斯理地穿着。下了床榻后,洗漱一番,就去了隔间的书房。
身后的案台已经换上了新的桌布,地上的碎片也被清理干净了。除了一夜未曾有人睡过的软榻,一切都和以前一样。
日头西斜,周显恩还在书房看书,院外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他下意识地眼睑一跳。听清楚之后,眼里又恢复了平静。
秦风站在门口,似乎有些焦急,远远地道:“爷,夫人她……”他犹豫了一下,又偷偷看了看周显恩的脸色,见他面色无虞,复又道,“她刚刚和云裳一起出府了,我想去跟着,可她们刚出府,上了一驾马车。爷,您说,夫人她是不是回谢家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昨晚谢宁是在云裳的房间睡的。而昨日正好是周显恩的生辰,每当这个时候,没人比他还是更清楚,他家爷会有多痛苦。
他现在就担心昨晚谢宁是不是不小心触了他家爷的忌讳,可他昨日一早就出府了办事去了。思及此,他有些自责,夫人是新进府的,他应该早些提醒一下她,千万不要在他家爷面前提到“生辰”二字。可看现在的情形,昨夜二人多半是闹得很不愉快。
他一开始是讨厌这样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新夫人的,尤其是她嫁进来的目的不明。可这么几个月的相处,他已经将她当做自己人了,她对下人也挺好的。甚至觉得有她在,他家爷笑得都比以前更多了。
就好像在慢慢地回到两年前的他。
他不想谢宁就这样走了,这才急忙回来禀报,想让他家爷去将她留下来。
听到谢宁走了,周显恩掀开书页的手指一怔,片刻后就恢复了常态。果然,摆脱了他,她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这就是她想要的,如她所愿而已。
他信手翻开了书页,头也没抬,只是满不在意地道:“你要是闲得慌,就出府办事去。”
秦风还站在门口,似乎还想劝一劝,可他也清楚自家爷的脾气,莫说不知他是不是真的想让夫人走。就算他心里想留,也会强忍着。
“把窗台上的花扔了吧,还有那张软榻……”周显恩的话一顿,看着窗台下谢宁卧过的软榻,沉默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抬了抬手,若无其事地道,”你下去吧。”
秦风点了点头,余光扫过空荡荡的桌案,又问道:”爷,可要传晚膳?”
书房内的周显恩抬了抬眼帘,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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