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国师捏紧了桌上的茶杯,危险地眯了眯眼,看着马车上的玉郎,声音带了几分冷意:“你说的是真的?”
“国师大人这话可就让玉郎伤心了,您是怀疑玉郎,还是在怀疑我们司音阁?”玉郎收回手,故作夸张地叹了叹气。
曹国师没有说话,眼中情绪翻涌,只是在极力压着自己镇定下来。司音阁的消息绝不会出错,玉郎此人虽诡计多端,却从不在做生意的时候骗人。
所以他说的是真的,周显恩体内的毒快要解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身子一僵,捏在酒杯上的手指都沁出了薄汗。可他还是觉得匪夷所思,周显恩怎么活得下来?那研制蛊毒的北戎巫医一脉早就断绝了。而唯一的解药,也是他看着周显恩亲手毁掉的。
就是因为确定了周显恩早晚会毒发身亡,所以他这两年才能高枕无忧。可现在竟然告诉他,周显恩的毒快要解了,这让他如何相信?
可神医沈珏的本事,他也是知道的。便是陛下只剩了一口气,整个人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偏生他一来,就妙手回春了。若是经由他的手,说不定真的能治好周显恩。
这厢的曹国师还在低头沉思,眉头紧皱。玉郎却气定神闲,反而同他闲聊了起来:“您说说,这周大将军若是好起来了,可真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这消息我还没卖给别人呢,您看看,为了和您的交情,我可是损失了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不知道多少人愿意花重金买这个消息呢。”
他往后靠了靠身子,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又道:“这满大盛的人都以为周大将军命不久矣了,恐怕就连陛下都在想着该让谁去接替他的兵权。这下子,倒是好玩了。咱们的大将军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按律,他应该也会重新上朝了,一个坐在轮椅上、时日无多的人,充其量也就是一只爪子锋利的病猫。可若是他活下来了,那可是只吃人的猛虎啊。”
说着,玉郎就连连轻笑了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好玩的事情。等他笑够了,才直直地看着面色发白的曹国师:“不知道这只饿久了的老虎,第一个会拿谁裹腹呢?真是,让人期待。”
曹国师睁大了眼,虽然面上还是强作镇定,可贴身的里衣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绕是周显恩上次在养心殿差点用桃木剑杀了他,他都没有这么失态过。因为他清楚,那时候的周显恩还不敢杀了他。可这次不一样,周显恩的毒快要解了。
那么等他伤好后,一定第一个会杀了他。
曹国师咽了咽口水,甚至感觉胸口在隐隐作痛了。两年前,那个不要命的疯子就敢提剑杀他。如今,在轮椅上躺了两年,还不知道他疯成什么样了。他若是真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兵权握实了。想杀了谁,倒也不是难事。
周显恩对他恨之入骨,恐怕做梦都想杀了他。当年的仇怨,他绝不可能忘记。
一想到这儿,曹国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绝不能让周显恩活下来,绝不能给他报仇的机会。
见玉郎坐在马车内,只是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曹国师仰起下巴,冷声道:“说吧,你要卖给我的消息是什么?这单生意,我与你做。”
听到他的话,玉郎才放下了手指,不急不缓地道:“这做买卖嘛,得守规矩,我的规矩,您是知道的。”
曹国师轻哼了一声,果然是只老狐狸。没闻见鱼腥味,还不肯张嘴了。
“顺渡码头和千金楼都归你了,另外还有重金送上,只要你的消息值这个价钱。”
一听他这样说,玉郎拍了拍手,笑道:“国师大人果然爽快,既如此,玉郎也不跟您绕弯子了。虽然杀了他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要解决眼前这个麻烦并不难。要治一只猛虎,你打碎它的爪牙,让它变回一只病猫就好了。”
玉郎冷笑了一声,“这件事,您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他变成这副模样,不都是您的功劳么?所以您故技重施不就好了。您不用担心陛下那边会如何,只要您不杀了周显恩,陛下反而会为您遮掩下来。因为陛下喜欢和信任的是坐在轮椅上,命不久矣的周显恩,而不是一个手握重兵,活得比他还久的大将军。”
曹国师眯了眯眼,心下莫名有些烦躁。这个玉郎,竟然能知道这么多事。不过他现在最大的麻烦是周显恩,所以他只是冷声道:“你说的轻巧,周显恩藏得紧,谁都不知道地点,你能找到?”
玉郎手指夹着一封信,透过车窗递了出去:“您要的东西,都写在这信里了。今日的买卖已成,后会有期。”
曹国师眼神微动,身边的亲信便去接过了信。窗栏放下,马夫扬起了鞭子,车轱便缓缓从泥地里脱出,转瞬往紫竹林的出口驶去。
曹国师盯着泥地上两道长长的车轮印,目光一转,却是落到了石桌上的信封上。
他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袖袍下的手暗暗握紧。周显恩的软肋在这儿,这一次,只会和两年前一样,而他再也不会有机会翻身了。
天上乌云压顶,林子里的翠竹被风吹得沙沙作响,雨越下越大了,冲刷着地上的泥洼,显得浑浊不堪。
……
沉鱼山庄,周显恩刚刚泡完药浴,手里还捏着沈珏新研制的药丸,他略歪了头道:“这个就是最后一颗了?”
沈珏手里还握着医书,随意地翻开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道:“你倒是想得美,不过你能熬到现在,也差不多了,这颗药的毒性我加了很重,按理说可以压下你体内的毒。不过还需要在我这儿多待一个月,慢慢调节你的身体,否则你现在吃了这药,体内的毒也只是一时被压制,更大的可能是两种毒一起反噬,到时候你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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