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料之外,三春不但没被这声娘亲吓走,反而还应下了他的谎话,男孩不领情撇过脸去,方才装出来的乖巧黏人烟消云散,冷冷的嗯了一声,大有种我就是咬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无赖气质。
良久,终于补充一句,“他闲骂我四疯狗嗒!”声音带着一股奶气。
有他这一句话,事情便理清了。既然对方有错在先,三春顿时有了底气,上前与屠夫交涉,“他咬了你徒弟是他的错,但是你徒弟也不该出言侮辱这娃娃,孩子之间的问题,不该由你一个大人出手惩罚,何况还下手这么重,事情要是闹大了对我们双方都不是好事。”
屠夫一时控制不住脾气对娃娃下重手,冷静下来手掌很疼,心也虚,问道:“那你想怎么解决。”
“我赔你徒弟的药钱,但是你徒弟要对他道歉。
当众对熊孩子道歉,屠夫的徒弟很不情愿,在师傅的怒瞪之下走上前对男孩说了声不疼不痒的对不起。男孩全程撇着嘴,对周围的人群十分抗拒,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小狗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好戏落幕,周围的妇人散去,该买菜的买菜,该回家的回家,三春也要回到山上去,转身给了男孩两个铜板,男孩没好气的抢过去,不一会儿就跑没影了。
走在回家的路上,三春小声跟小白闲聊,
“你说那个孩子,他一个人过得有多苦呀,他碰到我的时候浑身都绷着,该是吓坏了。”
“独自生存的幼崽难免凶猛些。”对于这种存强去弱的丛林法则,小白习以为常,安慰道:“六界的孤儿多了去了,可不是你好心出一次头就能改变他们的命运,众生皆苦,命如草芥。”
“我也知道我这么做改变不了什么,但就是不忍心冷眼旁观,如果还能为他做些什么的话……”话音刚落,前头的巷子口便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酒楼客栈的街角屋檐下挤着一些乞丐,蹲在避风的地方等着酒楼快关门的时候捡些店家不要的剩菜剩饭吃。那个脾气不大好的男娃娃显然跟他们不是一起的,他从巷子里走出来,与同为乞丐的一群人没有任何交流。
行人三三两两走过去,男孩脚上踢一个小雪球在地上滚,追着雪球向前走去。三春鬼使神差的跟在后面,偷偷摸摸的,生怕被他发现。
“你在干什么?他又不是猛兽,怕他做什么。”小白问道。
三春笑道:“我也不知道,你就跟我一起嘛,我们看看那孩子要去哪儿。”
男孩的手掌紧握着,时不时和起两只手搓一搓呵口气,破的只剩鞋底的鞋子挂在脚上大出一圈来在地上拖着,从身后可以看到他腿肚子上一片冻疮。他的生命力真顽强,三春心里感叹着,眼见他踩在雪地上一步一个脚印,竟然爬上了云起山。
三春心里画出一个大问号。
跟着男孩从山间的大路摸到一条林间小径,曲径通幽,最后竟回到了那片熟悉的空地。三春心中有些不安,好像有不太高兴的事要发生。
显然男孩更加不安,面对着突然多了一座被篱笆围起的小木屋,在空地上四下找寻,慢慢传出哼哧哼哧的抽泣声,最后“哇”一声坐在雪地上哭出声来。
“窝嗒家没了!”男孩委屈的哭,声音很小,流下的眼泪在冻红的脸上留下两行脏兮兮的泪痕。
三春赶忙上前,蹲下身看到熊孩子哭花了脸,看见木板台阶下压着的干草堆,想起了下午在这儿被雪压塌的草棚子。
悬在三春心中的大问号就这么摔在了地上,摔得稀碎。
情况很明了了,三春的木屋占了男孩儿的地方,还把他住的草棚子给压成了草饼,鸠占鹊巢,何其无耻。三春一口一个对不起,男孩完全不吃她这一套,哭声愈发凶狠。
小白在三春耳边轻语:“别让他哭了,会引来野兽。”说罢飞进屋里,它也拿爱哭的幼崽没辙。
太阳落下去,夜色漫上山岭。三春着急起来,跪坐在雪地上求男孩原谅,“真对不起,以后你住在我的屋里好吗,我明天再给你盖一个好的。”
接连道歉许久,三春嘴皮子都要磨破了,男孩却像是关上了耳朵,什么都听不进去。
小青临抱着干柴从山里下来的时候,看见坐在雪地上一大一小两个背影,还有一只毛茸茸的白鸟站在窗户上从里向外悄摸摸瞅着,圆咕隆咚的小黑眼珠十分明亮。
小白在偷看他们两个?有什么好看的。季青临走上前去,听见了孩子的哭声和三春疲惫的道歉求原谅,此起彼伏。
季青临对弱小又不好吃的凡人幼崽没兴趣,只关心今天的晚饭问题,问三春:“小妹,今天晚上吃肉吗?”
哭声戛然而止。
男孩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口水唰一下流出来,“肉?”
☆、收留小任焰
爱吃的孩子一般都很好哄,尤其是爱吃肉的。
夜色笼罩高山,屋外大雪飘摇,纯白倾泻而下,寒风从树林的间隙穿过撞在高大石壁上,发出诡异的呼啸。
风雪夜中,山腰老树下一座小木屋门窗紧闭,屋顶紧贴一片白羽毛,化出弧形结界在寒风中护卫屋中的温暖光亮。
桌子上的烛台温暖平和的燃烧着。木屋中间一个椅子,两只小板凳,三人一鸟围坐在火炉边,炉火旺盛,从里面噼里啪啦弹出火星来。炉子上烤热的石板上放着切好的肉条,新买的刀具锋利,切出的肉条卖相颇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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