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传言?”
“传言说,夜里对镜梳发,能看到自己的……”
皇帝“哈”一声,显然听过这传言,没听完就小声嘟哝:“那镜子里,肯定是个满身流脓丑不拉几的癞□□。”
“能看到自己丈夫的前世模样……”
“……咳咳咳”皇帝猛咳,“朕怎么听过的传言不是这样的?”
皇后挑眉,“传言各有不同,陛下和臣妾听到的,不一样也很正常。”
说罢,她盯了会儿木梳上的大把黑发,把梳子随意一丢,往床榻走去。
她整个人都是冷的,不止温度,更是神情。皇帝适时往里移了移,不愿与这个“泼妇”计较方才口头上的事,心中又怀念起福山和其他温柔似水的妃子们。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偏爱小意温柔的女子,可惜……
唉,怎么偏偏他要相伴最久的皇后,是这么个鬼脾气。
“哎——啊啊啊!皇后!皇后你做什么呢!”如此想着的皇帝,下一刻头皮传来剧痛,原是皇后毫不客气地扯住他头发,一扯,也扯下了大把。
虽然不如女人家爱美,但皇帝也是很注重仪容的,当下气得嘴唇发抖,“你这是大逆不道!竟、竟敢在朕头上动土!泼妇,泼妇!”
那么一大把头发,他不会秃了吧?皇帝紧张地摸头顶,还好,还好,还有不少头发盖着。
皇后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望见手中的一大把头发,神经质地笑了起来,“陛下还不是和我一样,怕得很,何必这样色厉内荏地来训斥别人?你怕什么?怕这个皇位不保,赵王要来为他兄长夺回他本该有的位置?”
有些话,是不能提的。
皇帝脸色一沉,“何氏,你在胡说什么?!”
和皇长兄的那场斗争是他永远不愿提及的伤口,皇帝不是个能彻底心狠的人,倘若如此,这个位置他就不会坐成这个模样了,总是不得好眠,夜里时常被梦魇占据。
正是因为犹有最后那么一点为人的良心,皇帝才会反复无常,对赵王的态度有时更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这副模样旁人怕,皇后可不惧。她扯了嘴角,对着皇帝的脸啪啪就是两个巴掌甩过去,尖利的声音刺得皇帝耳朵发疼,“我在胡说什么?该说陛下你到底在想什么!该断不断,该杀不杀,如果不是你优柔寡断,如今大长公主会站到赵王那边去?赵王能逃脱?福山能惨死吗?!”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发高亢起来。起初皇帝仍有许多话要争辩的样子,最后一句却像一根巨大无比的针,瞬间把他戳漏了气,讷讷,“福山、福山的事你也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皇后冷冷看他,“如果你能早些收手,福山不至于此。”
如果皇帝能及时收手,她绝不会想到最福山下手。
皇后把自己所有的罪状和痛苦都丢给了皇帝,认为自己都是被逼迫的,而现下,皇帝也甘认其罪。
想到福山的死,和她腹中未出世的胎儿,这一阵子的梦魇就再次萦绕心间,皇帝恍惚不已。
然后再次被皇后的两个巴掌打醒了。
皇后也是气,每次说到类似的问题,皇帝不是生气大吼就是恍惚黯然,就不能有一次正视问题。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再不振作,真等着别人来把你皇位抢走吗?
她无比恨自己嫁了这么个玩意儿,皇帝要不是占了他亲娘谢贵妃的便宜,就这怂包样,怎么可能轮得到他为皇!
还恍惚,恍你娘呢恍!
纵使心中冒出无数骂句,皇后也能面不改色地打完人后下榻,让闻声进来看得目瞪口呆的宫婢取来软巾,擦了擦手,“那贱人呢?”
“贱……尤姑娘还被关在西房,娘娘可要提她?”
“带上来,本宫有话要问。”皇后更衣完毕,最后一扫仍窝在榻上神色不明的皇帝,面无表情地踏进了风雪。
尤娉婷的嘴实在说不上紧,一顿严刑拷打,能说的都说了出来。
当然,皇后听不懂什么重生、前世之类的话,她信鬼神,但着实不信这等贱人能有好运重活一次,还不用喝孟婆汤的那种。
皇后更愿意相信,这人是得了某种奇遇,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虽然,这未来因为各种泄露已经发生了改变,比如赵王本来该行的那几条路线,起初还能寻着人,现在已经彻底变了。
不过,都没关系,皇后相信还有更多的事在等待自己挖掘。
…………
风尘仆仆行了许久,嘉宁被告知,还有一日多,他们就要进入漠北,整个人有点儿小放松,往旁边一倒,陷入软软的褥子中。
再往上,是一只啃草啃得正欢的小兔子。
没错,就是那只特立独行不走寻常路的小兔子,它不仅在被放生后成功活了下来,还被常新二人再一次逮住,带了回来。
与它实在有缘,嘉宁便为它取名缘缘。
戳了戳缘缘的肚子,被它用门牙磨了磨手指,嘉宁眼角往外一瞟,依然是不变的风光,顿时耷下眼去,满脸怏怏。
没有美衣美食,没有话本,也没有有趣的事,她简直要枯萎了qaq。
过了小半会儿,赵王下马入车内,望见嘉宁这副模样不由莞尔。
她虽不是好动的性子,但连日来的生活恐怕真把她憋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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