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妍皮笑肉不笑:“跳跳舞就能驱邪?”
宣元帝听司马妍不屑的语气,心里一惊,怕她说什么不敬的话,忙拉近司马妍,小声道:“道长是半仙,能通神灵,刚刚做了一场斋醮,说不定仙人神识现在还在道长体内,别乱说话。”
司马妍挑眉,盯着张道长道:“道长既是半仙,为何不抓紧时间修炼成真仙,反而日日浪费时间理凡尘杂事?”
“阿妍!”宣元帝万万没想到司马妍会顺着自己的话质问张道长,厉声呵斥,“不得无礼!”
“阿兄?”司马妍不可置信地看着宣元帝,从来都对她温言细语的阿兄,竟然会为张道士呵斥她?
宣元帝看司马妍表情,后悔语气太重,但不怪他疾言厉色,仙人可是有排山倒海之力,一挥手就能覆灭一国,他能不怕?
都不来得及安慰,宣元帝讨好地朝张道士笑道:“阿妍无知,还请仙人看在我诚心供奉的份上,莫要怪罪。”
司马妍更惊,张道长跟他说了什么?都忽悠傻了。
张道长一脸大度:“无妨,公主没见过神迹,才会质疑贫道。”接着解释,“贫道之所以理凡尘杂事,皆因想修成真仙,不能一味依靠闭关,还得外出历练,修身练心。我是观皇上一腔诚挚,灵根尚佳,颇有悟性,才居留此处,为皇上点化一二,行善亦是修行。”
宣元帝听到最后一句,感激的不得了:“多谢道长提点,要不是道长,我这辈子都不得其法,难入其门。”
张道长矜持颔首。
“……”司马妍默了好一会,消化了宣元帝已傻这个事实,想了想,愈傻的人愈固执,现在跟阿兄讲这些都是假的,是狗屁,是张道长在骗他,阿兄不仅不可能听,还可能被激怒,跟她争吵,并且更加笃信,毕竟人都喜欢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不能接受众人皆醒我独醉。
相信她就等于承认自己蠢,谁愿意承认自己蠢?既然不愿意承认,就会更加坚信自己相信的。
俯视众生的优越感,朝着永生目标一步步迈进的充实,以及修炼过程中被肯定,产生虚妄成功,得来的满足感,不让人快乐么?为什么要醒过来放弃享受快乐?
于是司马妍放弃说服宣元帝,挑自己最关心的问:“阿兄修炼,可需服食丹药?”
宣元帝得意道:“道长教授我的乃是名门正派的修炼法则,服丹药是走捷径,是歪道,修不成真仙,容易反噬。”
司马妍:“……”她只能说,张道长真能编。
“对了。”宣元帝对司马妍神秘一笑,“阿妍猜猜道长年龄几何?”
“几何?”司马妍瞥向张道士,看相貌,差不多而立之年的样子。
“四百余岁了。”宣元帝一脸崇拜,还配合地伸出四根指头。
司马妍:“……”
宣元帝:“是不是瞧着正当盛年?”
司马妍:“……是。”
张道长谦虚道:“贫道悟性不高,活了四百余年,如今也才是个半仙而已。”
宣元帝吹捧道:“道长年华正盛就有如此成就,怎能说悟性不高?”
张道长洒脱一笑,宠辱不惊。
宣元帝更觉其超凡脱俗,想起一事,问:“道长能否为阿妍推衍?”
张道长睁开半垂的眼,给司马妍相面。
突然,不知是看出什么,张道长脸色一变,道:“这、这是……”
说到这稍微停顿了一会。
宣元帝知道有情况,紧张地问:“怎么了?”
司马妍:“……”这道士还挺会吊人胃口。
“虽说天机不可泄露……”张道长道,“但既然知道公主遇到劫数,视而不见贫道会良心不安,日后渡劫产生心魔便麻烦了,行善亦是修行,我便耗费功力做一次推衍罢。”
宣元帝大喜,对张道长说:“感谢道长,道长真是个大善人。”接着对司马妍说,“道长极少做推衍,阿妍你受了道长一次大恩惠啊。”
他其实就是随口一说,没指望张道长显露神迹,毕竟使用推衍之术,于张道长而言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泄露天机能讨得了好么?没想张道长竟然答应了。
司马妍问:“道长打算如何推衍?”
知道宣元帝不服食丹药,司马妍心安了大半,于是放下了跟张道长抬杠的想法,来日方长,要整张道长不急这一刻,且张道长编瞎话的功夫了得,司马妍还挺好奇他会编出什么。
她好奇地看张道长。
然后……
看到张道长拿起法器走远,满脸肃穆地跳舞。
司马妍:“……”
大约过半刻钟,张道长停下,用手擦了擦汗走近,似乎耗费了不少功力。
怪不得极少做推衍。司马妍心道,编瞎话还得跳舞,多累。
不过他这么神神叨叨地一弄,司马妍多少有点明白阿兄为何会信他。
唱唱跳跳看着神经,其实是有道理的。
神仙之术玄之又玄,想要人相信,就必须做足功夫。不仅要用语言描绘出一个美好而具体的世界框架,令人心向往之,还要通过行动,比如跳舞让皇上觉得自己很忙,虽然不知道忙什么,但不知道忙什么就对了,就是要营造出这种不知道忙什么的神秘感。
跳舞是把抽象的东西,具象化的方式之一,目的是让人真切形象地感受一个缥缈世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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