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广,又见面了。”
几个郎君骑马靠近他,为首一人眼神阴翳。
此人名唤宗明锡,乃荆州刺史宗绍之子,八岁被宗绍送到建康城,为人专横跋扈,狠辣歹毒,曾经交游时,有人不喜他,嘲讽了几句,竟被宗明锡按头进池水,反复提起浸泡,所有人被宗明锡的凶残惊吓到,反应过来,才将他拉开。
自此以后,无人再敢招惹宗明锡。
谢广看宗明锡不怀好意的样子,疑惑哪里惹着他了,思索片刻,想起一件事。
三月前,他去飞花楼,拍下采衣的初夜,他是中途入场,跟宗明锡竞拍,如果没他,采衣的初夜就是宗明锡的了,他确实驳了宗明锡的面子。
是他不地道在先,谢广不想闹得太难看,语气还算友好:“宗兄是为采衣而来?”
宗明锡没搭他的话,讽刺道:“你不仅拍下采衣初夜,还包下她,不允她侍奉别人,已经为她如此神魂颠倒,还不纳进门,可不是你的风格,是顾忌你那未过门的妻子么?风流不羁的谢广也有顾忌,长见识了。”
谢广知宗明锡这人心胸狭隘,竞拍采衣那夜,宗明锡脸色就很不好看,肯定是记恨上他了,既然来找茬,他也没必要忍让,当即哈哈大笑。
“怎么,宗兄这般讥讽我,是嫉妒我么?我看宗兄的脸就够美了,还需要什么美人?”
此话一出,林中霎时寂静。
宗明锡的跟班们心中都是一抖,小心觑着宗明锡的脸色。
脸是宗明锡的逆鳞。
宗绍厌恶宗明锡柔美的脸,所以毫不犹豫选择送他到建康。
宗明锡在建康的日子很不好,建康士族忌惮宗绍,也瞧不起武将,对宗明锡非常恶劣,轻则满脸轻蔑,重则冷言冷语,极尽嘲讽,甚至看到他就绕道走,仿佛他是什么脏东西,直到他把一个讥讽他的人按进池水。
宗明锡认为他痛苦的根源来自这张脸,旁人讥讽他,最爱拿他的脸说事,正是这张脸,惹父亲不喜,被送到建康,是以宗明锡无法忍受有人提他的脸,特别是以嘲讽的语气,想起悲惨的过往,愤怒淹没了宗明锡的理智,手一转,拿下背上的弓,拉弦搭箭,箭尖指向谢广。
谢广不想他随意一句话,竟会惹宗明锡跟他玩命,脸色沉下来。
“这箭射出,事可就大了,你真打算与我为敌?”
谢广以为他不敢么?
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让宗明锡想起了初来建康时,所有人轻蔑的眼神,怒气更甚,右手猛地往后一扯,箭即将离弦。
谢广看宗明锡竟是来真的,顾不得面子,牵起辔头,正要逃跑,却见一箭从林深处射来,擦过宗明锡脸颊,钉入一颗树中。
这箭歪一点,宗明锡的脑袋便不保了,他脸色陡然苍白,看向林深处。
“谁?”
无人应答。
因这一箭,宗明锡冷静了,他不能得罪谢广,不然以后在建康日子会愈发难过,现在还有人帮他,自己讨不了好,于是果断道:“撤。”
第17章
一群人呼啦啦撤了。
谢广看着宗明锡的背影哂笑,这就怕了,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懦夫,他转向箭射来的方向,抱拳道:“多谢郎君相救,敢问郎君名讳?”
等了会,伴着窸窣声响,一道身影渐渐清晰。
这熟悉的脸……
不就是庆功宴上被宣元帝泼了一身酒的倒霉人么?
谢广神色一僵,他瞧不上武将,不屑与之为伍,然而却是武将帮了他,这让他心情颇为复杂。
“原来是廷尉大人,久仰久仰。”谢广语气稍淡,萧翊是帮了他,但谁知道存了什么心思,认出他的那一刻,谢广就放弃了结交的想法。
萧翊敏锐察觉到谢广的态度变化,心下嘲讽,面色却不显,微微低头。“尚书大人客气了。”谢广在朝中任度支尚书,掌贡赋和租税。
谢广:“廷尉大人箭术当真了得。”
萧翊:“尚书大人过奖了。”
谢广:“今日欠下廷尉大人一个人情,以后廷尉大人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
这施舍一般的语气……萧翊顿了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举手之劳?
又是救公主,又是帮他……总能在第一时间赶到,是巧合么?谢广开始怀疑公主回京遭遇匪寇是萧翊的设计,不过谢广无所谓真相,就是随便猜猜。
唯一能从这两件事确定的是,萧翊很担忧自己在建康的处境,所以积极向他和公主示好,为自己增添筹码。
想清楚萧翊的动机,谢广顿时觉得索然无味,道:“告辞了。”随后拍马离开。
不远处一颗树后,宗明锡阴沉地盯着萧翊。
……
谢依跟仆役到一处灌木丛,王珩正坐在大石上,静静地看潺潺溪水。
谢依着迷地望着他,他头戴黑漆小冠,不是平时褒衣博带打扮,戎装修饰他的身躯,宽肩窄腰长腿,绸缎般柔顺光泽的黑发铺满后背,微微低头,发丝贴着他的脸垂下,面如冠玉,精致侧颜上,表情疏淡。
谢依心跳加快,紧张地捏了捏帕子。
三年,她等了他三年,当初从母亲那得知他拒亲,她消沉了很久,为什么?建康城里没人能比她更配得上他,他为什么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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