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的呼吸猛地一窒,脊背发凉。
白津寒淡漠地叙述了事实。
在那件事发生后,陈娆的精神就时好时坏,患上了严重的情感性精神障碍。
丈夫白舒杨忙于工作,出差更是家常便饭。时间长了,丈夫对陈娆来说渐渐变得陌生。
躁狂发作的时候,她将家里的东西疯狂砸了一地,还对自己的丈夫动了手,将白舒杨的手臂划出一道伤疤,血流不止。
事后清醒过来,出身名门的陈娆接受不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于家中自杀。
幸好家里的佣人发现,将人及时送进了医院。
白舒杨心悸不已,也是因此才做出了送妻子去疗养院接受住院治疗的决定。
青柠听完,嘴唇微张着半晌回不过神来。
“可,可是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青柠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地猜测,“她们害怕你也会这样?”
心理学方面的她不是太懂,但结合阿姨的话,她大体能猜出来。
“大概吧。”白津寒盯着她,眸光深深。
“可是这也没什么啊。”谈青柠莫名地松了口气,在脑子里搜刮曾听父母讲过的话,“现代社会,十个有八个都有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你不怕吗?”
青柠摇摇头:“不怕啊。”
白津寒轻嗤一声,声音冰冷如霜雪:“那如果加上我是反社会人格呢?”
“——不可能!”谈青柠瞪大了眼睛,高声反驳。
白津寒眼睫一颤,向前几步靠近青柠。
“为什么不可能?”
谈青柠身体僵硬,微微摇头,细长脖颈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凉。
她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就脱口而出了。
“我觉得你不是啊。”她小声说。
白津寒低头,一双没有情绪的眼睛盯着谈青柠。
青柠强撑着和他对视,直到眼睫承受不住地轻颤了下。
“你在怕。”白津寒语气平淡地说。
他站直了身体,语气里有淡淡的自嘲:“你不用哄我,我习惯了。”
他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
“砰”一声,房门被关上了。
没一会儿,一声更响的关门声在对面响起。
青柠肩膀被震得一抖,浑身冰凉。
看着已经被关上的房门,她的脑子乱糟糟的,各种思绪缠在一起,纠缠成一个网将她困在里面。
她摇了摇头。
不对,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对。
*
白津寒将自己关在房间,一直到晚上都没有再出来过。
他双手交叉搁在脑后,静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作。
当年那件事发生后,虽然他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家里人还是害怕他会得心理应激障碍,带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
那位中年女医生看上去和蔼,问得问题却并不温和。
他虽然年纪小,也本能地对此感到了反感。
他强忍着不耐和不适做完了心理诊断,以为就此万事大吉。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只是个开始。
他被那个中年女医生诊断为有轻微的“社会反社会人格障碍”倾向,从此堕入了无边的痛苦和折磨中。
这件事只有白家人知道,并没有告诉其他人。
平时,他们对他的态度可谓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玻璃。
在此之前,他一直是个骄傲且自负的人,这种对“恐怖分子”的特殊对待让他觉得难堪且难以忍受。
回到家是小心谨慎的对待,在学校还要面对各种流言蜚语。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理逐渐产生了问题,严重的时候,他甚至想过自杀。
他知道自己得了抑郁症,但是他不愿去医院看病也不想吃药治疗。
这中间,爸爸白舒杨曾试图让他再去检查一次,他言辞激烈地拒绝了。
这几年,他越发地沉默,从来也没有和谁表达过内心。
对于他来说,生活是一件无聊且无趣的事。
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他更要忍受精神上的痛苦折磨。
前段时间,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静静等待一个了结。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遇到一个谈青柠。
谈青柠是他灰白生活中唯一的颜色。
他第一次体会到,除了痛苦和平静以外的情绪。
喜欢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他会因为谈青柠的一个动作心里泛酸,也会因为她简单的一句话就由酸转甜。
他会高兴,会紧张,会嫉妒,会生气。
脸颊会红,心跳会快,手心会出汗,嘴角会上扬。
他对此新奇新鲜又欣喜。
他甚至开始查一些心理学的资料,试图了解更多原本非常排斥的事物。
可是没用了,谈青柠她知道了。
唉,怎么会觉得自己可以拥有正常人的生活和感情呢?
白津寒自嘲地想。
谈青柠可能是上天借给他的,现在他要还回去了。
刚刚在谈青柠的房间,那句潇洒的“分手”就在嘴边,可他终究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他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
他等着谈青柠开口,不管是亲口说还是微信说,都可以。
白津寒也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从天色阴阴到日暮西山,再到夜幕降临,星月交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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