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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他死与要他活的,向来只有那一个人。
    太后视他为眼中钉,这无可厚非,谁让他非要鹤立鸡众,卓尔不群呢。
    太后明面上恨他入骨,却始终未曾有过动作。
    贺同章也曾大胆猜测过,她或许也是知晓,朝堂久聚必散的道理。若无一个他这样明目张胆敢违逆的臣子,她所掌的政权,何以牢靠。
    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一点,谢欢才‘帮衬’了她一把。
    自己将心腹推了出来。
    他在这牢里旁的事没有,唯一可做的,便是潜下心来透析这一切。
    他不曾怪过谢欢,身为帝王,夺权之路举步维艰,选无可选。不过是借他行路,又有何计较,
    这是他应尽的本分。
    让他为社稷死,为政权死,他皆无怨言。
    身居人臣位,自当忠君事。
    然而,空有一副为黎民百姓鞠躬尽瘁的天下心。
    八年臣义,同百官对立,与太后相抗。
    贺同章从不会去想自己付出过多少,但他觉得,这一腔忠则明意,谢欢总是能感受到的。
    至少知晓,他心中想的,从来都是林双玉。
    如何容不下他的妻子?
    一个不曾涉足半点谋逆的女子,为何一定要死于朝堂上的阴谋诡计?
    是谁不好,偏偏是她。
    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的人。
    谈何为君忠事。
    早知有这一日,什么圣贤明理,什么尊师教诲。
    这天下,
    不如反了吧!
    太后人妇,庸之无用,北绍纲常严纪倒行逆施,总比一个处处要玉儿死的谢欢强上百倍。
    杀他之妻,救他出狱,为君心腹,
    还要他活着,做些什么?
    面色漠然,不自觉多生几分戾气。
    无声送走了齐谓。
    再撑不住这根笔直的脊梁,他颤抖着双手,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血。
    满面沧桑。
    看着这一手红黑不分的血迹,疼痛难忍。
    除却谢欢。
    母亲。
    手握成拳,露出根根筋骨。
    怎么又是你,
    母亲。
    昔年玉儿活了下来,我尚能原谅你,不去计较你要掩藏的内情。
    我知你独身在外,含辛茹苦,定有自己不愿揭露于人的旧事。
    可以,我不探不问。
    新妻成痴,几乎丧命,我却将此事风轻云淡,漠然处之。
    感念为母的生育之恩,一忍再忍,一让再让。
    廊平因你出事的,西平因你葬身,
    我究竟是寻你作何的啊。
    忍不住讥笑出声,几分疯魔。
    年幼时总渴求有家有母,长成后又一心追寻母慈子孝,日出日落的平常。
    求来求去,寻来寻去,到头来,竟是一场笑话。
    父母生育,先师教养,同妻子水火中并行了二十六年,却让一个二十年未曾现身,名为母亲的人,三番四次逼迫至此。
    他便是死,又要如何面对尊师?如何面对,玉儿?
    若无贺秀婉,他同林双玉,再如何落魄艰苦,也绝不会走到阴阳相隔的这一步。
    自讨苦吃,不过如此。
    ——
    太后给出的三日,转眼即逝。
    谢欢同段升还在因贺同章何时能够放出来而争执时,监廷司又传来话。
    贺大人一夜白头,久昏不醒,现下正是生死难测。
    这尚不算十分惊人。
    真正令人惊骇的是。
    此事一早传去了将军府,魏将军未有丝毫耽搁,直接差人将贺大人接去了将军府。
    目前应该正在救治。
    满殿惊愕。
    贺同章的案件既然真相已经揭开,他林府门生的身份自然也人尽皆知了。
    听闻大将军生前是有几分敬重林老丞相。
    可到了魏央这里,置圣意不顾地将人带走,未免有些匪夷所思。
    思来想去,不知谁先说了一句:“将军的那位夫人,不是白大人的原妻之女吗。”
    闻言,满殿后知后觉,只道原来如此。
    原是老丞相的外孙,难怪曾去探视,如今又关心至此。
    将一切串联起来,众人只道是将军夫人因情谊而同贺大人接触,与将军涉政一事,并无关碍。
    再无人,多言质疑。
    这一边。
    自林双玉出事的那天,镇国将军府连续五日闭门谢客。
    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惊涛骇浪。
    府中住下的大夫十多位,自那日将林双玉的‘尸身’带回后,这些大夫便夜以继日地争分夺秒。
    惟恐救治不急。
    白问月同墨书叮嘱,旁的无需计较,她只要林双玉活着。
    她许是未曾说的明白,这个旁的,的确包含受伤,这个活着,也是至少留有一口气。
    可她的意思,难道不是“确定”她能活着,而非今日这样阖府大动干戈,百十位大夫甚至不能确保她的安然!
    这一日,
    齐谓又从监廷司里传来话,说是贺大人一夜白头,现下正昏睡不醒,生死不明。
    白问月屏气沉寂,无人出声。
    啪。
    瓷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厅内哗然。
    这应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发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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