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贺氏死,她便无需再在这件事上费神了。
死一个贺氏,对她来说无足轻重。
她早想过,在林双玉与贺氏之间,她定然选的是林双玉。
可她不是贺同章,这个饱读诗书,将圣人之言奉为至理的廷尉,如何看待他的母亲,在他心里又会置自己的母亲于何地。
白问月知晓他的难处,却并不能断言他的抉择。
所以,既是下了定心要杀,便要赶在贺同章醒来之前下手。
避免节外生枝。
至于贺氏死后之事,相信谢欢同贺氏来往的那些无字信,自会为他去解释一切。
她无需烦扰。
白问月发了话,宋书自然心领神会,手掌翻转,一把利刀握在了手上。
直逼贺氏而去。
此处是清若寺的深院,偏中最偏,若非是什么时节,平日里绝不会有人。
倒也不怕她喊。
贺氏见白问月身后的家仆拿刀逼近,心中又开始了新的恐慌。
“你……你……你不能杀我……”
“我是公主的婢女……我是国公爷的妾室……”
人处于惊慌时,便会口不择言,话到嘴边,有什么便是跟着说什么。
漠然地望着她这副模样,甚至懒得讥笑。
无动于衷。
贺氏步步后退,口中还在不断地说着: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故意接近国公爷,不该去引诱他……我不该痴心妄想要脱了奴籍……”
“我在孙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可以离开西平,我可以回到廊平去,不要杀我……”
“你杀了我,你如何同章儿交代,你不能杀我……”
“我可以答应你,绝不会再同皇帝来往了,我再也不会有动林双玉的心思了……”
“只要别让我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她越说越怕,无助地瘫软在了地上,心中不住地忐忑,汗流浃背,口中还不断地同白问月‘认错’。
慌乱中说了这样多的话,见白问月面色毫无变动,依稀明晓了自己似是必死无疑。
她忽然一改软弱,尖细起了嗓子,面目狰狞咬牙愤恨地诅咒。
“我儿子是二品廷尉,我是贺同章的母亲,你敢杀我,他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和那个女人,林双玉!你们都是狐媚妖精!”
沉冷地望了她一眼,白问月只觉得吵闹。
神情漠然,幽幽起身,欲要离去。
贺氏惶恐伸手阻拦,想要抓住白问月的身子,宋书眼疾手快,一刀直中心腹。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声音渐渐隐了下去。
正值午时,日头正盛,茂密的翠林枝叶与清风,格外祥和。
在门外等了约有片刻,宋书再次安然走了出来,似是什么也未曾发生过。
“找处地方料理了吧。”声音平淡如水,听不出情绪。
“夫人……”宋书略有迟疑,似有不解。
他第一次主动问出了声。
“贺氏的死,真的只为了断皇帝的路吗。”
有些意想不到。
微微侧目,忍俊不禁笑了一声。
“你倒是个聪明人。”
无言顿首,一切了然于胸。
和煦的风同炙热的光掺杂在一起,宋书差了暗卫将贺氏的尸身找出地方埋了。
白问月又出声吩咐道:“贺府那边,私下示意先称贺氏失踪了去。”
“她是生是死,谁若是有能耐,便让他大胆查去,无需阻挠。”
“切记,不要生出任何议论,给贺大人无形施压。”
宋书颔首,沉声领命。
明晓她意中所言的种种。
白问月忽然想起,她下牢去见贺同章的那日。
重生后第一次见这位北绍日后赫赫有名的廷尉监司大人。
笔直的脊梁,与沧桑却也英气的面庞。他坦然是因他坦荡,生死无愧,除却林双玉,无负于人。
林承、林府、北绍的百姓、谢欢、贺氏。
尊师、忠君、为民、孝母、他皆都做到了最好。
一夜白发,久昏不醒。
定然不只是因为林双玉丧命这一条。张太医说他气顺不通,她心中饶是猜想,除却林承交付他的大义,还有谢欢同他的君义。
便是腐朽书生口中的圣人最是尊贵了。
外祖父的教诲,她自然是无任何资格插言,同谢欢的君义她也不好带着镇国将军府的身份去劝说什么。
那么,便只剩下了这可破的圣理名言,即是如此,那这个坏人便让她来做吧,
一劳永逸,何乐而不为。
她心中筹划着,贺同章醒后,林双玉以魏家之名重嫁贺府。
无论是拉拢,还是暗控,日后都为这二人补办一场盛大的成婚礼罢。
到时,谢欢知晓自己培养多年的心腹同魏家联姻,又会是何样的心境呢。
第56章 起死回生
贺同章醒来的时候, 意识尚还混沌,仿佛置身于云雾。
朦胧不清。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
弯眉紧蹙, 樱唇微珉, 清眸蓄满的温水顺颊而下, 怜惜楚楚。
“玉儿。”
强忍着刺痛不适,扯动着干涸的喉咙, 艰难地喊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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