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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便算作二人真正意义上的, 首次拜见。
    他自是受得起白问月这一拜。
    贺同章也不拘谨, 亲切温声地将她扶了起来, 落落大方。
    “月儿还是这样乖巧。”
    宋书呈来煮好的新茶, 魏央从书案上起身, 贺同章微微拱手, 称了一声将军,算是问了礼。
    无声承应,四人落座圆桌。
    青花的瓷杯, 水声绵长有序,茶香四溢。
    瞧他这幅英姿飒爽的精神气,与在牢中时千差万别,便知晓她与魏央没去打扰的这半月里,做的是对的。
    很多事情,冒然急于解释,反而适得其反。
    不如顺其自然,循序渐进。
    他是个聪明人,该知晓的自是会知晓,知晓后又该如何处理抉择,更是心明眼亮。
    轻嗅着空气中飘散的浓郁茶香,沁人心脾。贺同章率先执杯,幽幽品了一口。
    馥郁芬芳,味如甘霖。
    “好茶。”他不由地赞叹了一声,轻声说道,“镇国将军府的茶,果然非同凡响。”
    魏央听出这话中的别意,置若罔闻,只跟着他端起了杯子,也尝了一口。
    “今日煮的,确实好。”
    轻轻放下青瓷,冷声响起,他望向了白问月,示意她也品一品。
    莞尔轻笑。
    “贺大人若是喜欢,回头差人送些到府上去。”
    白问月不着痕迹的问道,“大人意下如何?”
    放下手中的杯子,忍不住露出赞赏之色,贺同章温和地笑了笑。
    “将军府的茶,自然是要在将军府喝,才能品出它的独特之处。”
    “我既喜欢,也自然会登门上府来品。”
    “月儿无需费力。”
    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说的这样风轻云淡,干脆利落。
    白问月微微一怔,随即端起了杯子,轻笑出声:“那将军府,便随时欢迎大人了。”
    达成共识。
    事情突飞猛进地进展着,有些出乎意料。
    还以为要同他至少会聊上一个时辰,贺同章诉尽他的人臣忠意,白问月为他分析这世态的利弊权衡。
    她甚至在心里早备好了一套说辞。
    有关于魏家的忠名,魏央的清正和别无二心。
    他们皆是怀着北绍黎民,一心为国安宁之人,为了肃清律法,严正纲纪,理应站在一处。
    未曾想,这些话却是一句都未用的上。
    室内陷入静寂,茶绿浓香,屋外的热气被几道珠帘阻挡在外,微风穿过窗拦,传来丝丝凉意。
    四人无声品茶。
    贺同章瞧着杯中的一波绿净,心如古井。
    半个月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沉稳自若,炳如观火。
    他在朦胧的云雾迷梦中,见到了玉儿。
    便是以为自己到底还是死了,最后同妻子在阴间相聚。
    他有很多的话想说,也有很多的问题想问,可一切到了嘴边,正欲出口。
    忽然清醒。
    人已死,事已毕,他们阴间再见,‘生前’的种种皆以不重要了。
    何必把精力荒废在这些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上。
    他只要说,他很想她,也很爱她,这便足够了。
    后来。
    他彻底清醒后,才发现自己原是没死。
    他的妻子也没死。
    这是……?
    玉儿握着他的手,同他一点一滴的把所有事情都娓娓道了一遍。
    音色温柔,耐心仔细。
    从八年前的泗水孙家旧事,到她犯了杀人的罪名。
    从将军府出手助她,到回府遇刺,白问月有心利用。
    她皆都仔细说了一遍。
    “我不知我究竟是否失贞,也不知该不该答应他们,用魏玉的身份活下去。”
    这是玉儿的困惑。
    听她讲完这些事情,心中隐隐有些闷痛,似是愤恨。
    便是猜晓过真相,可当亲耳听到之后,依然怒不可遏。
    八年前的旧事,玉儿的痴傻,始终是他心中难平的一件旧事。
    别的人许不清楚,可贺同章的心里却十分明白。
    这些罪责的源头,不在泗水,不在孙家,而是他同他的母亲。
    皆是他们的过错。
    八年前若是他不顾母亲拦阻,执意去查,玉儿何许赶赴廊平犯了杀人重罪?
    十四年前若是他离了永安,未曾执意寻母,又怎会遭遇廊平泗水一事?
    如果他没有带走玉儿……没有寻母……没有到廊平……
    她不会颠沛流离了六年,也不会痴傻,更不会平白无故丢了这八年的少华时光。
    心中正铺天盖地般的被愧疚席卷,林双玉忽然吻了吻他的手。
    轻声安抚:“都过去了。”
    “我们要想的是眼下要如何?”
    她该继续活着吗?继续成为他的累赘……
    “眼下?”贺同章呆滞地疑问出声。
    忽想起她刚刚所说的困惑,‘失贞’与‘魏玉’。
    他握了握手中柔弱无骨的娇手,十分郑重其事,目光中透露着一股坚毅。
    “你还活着,是我一心所求,也是我奢求中的求无可求。丢官也好、没命也罢,旁的一切,都无你还活着。”
    “更重要。”
    包括贞守。
    他所做的一切,本也是为了让她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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