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寻不到任何合理的缘由,方圭低着声音只道,
“奴才愚钝,看不出这其中的玄机。”
回想着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从宫变到如今,经历的厮杀政业无数。方圭斗着胆子又无任何依据地沉声断言,
“不过想来,自娘娘您掌政起,丞相同白太尉一直尽心辅佐,从无二心,这碧福宫同欢喜殿的事情,许会是个意外,或是旁的什么缘由。”
断不会是二位大人有些倒政。
手中摩沙着佛珠,往事逐渐浮现眼前,听完方圭的话,她不禁陷入了沉思。
段听竹尚还好说,白来仪的事确实是无从解释,回望白慕石这十几年来的鞠躬尽瘁,一心为国的模样,她一时倒也难敢相信,他会背叛自己。
心中无声长叹。
“那此事便先搁置着吧,看他们二人如何交代,之后再做决策。”
收回心神,仔细定睛。
心底十分清晰。
话虽如此,但是不管这两人如何解释女儿得孕的事,这孩子是绝不能生下来的。
谢家的后继子嗣,只能是皇后的孩子。
如此便过了几日。
太医问诊回话到了太宜宫,太后算着时日也到了,于是便一挥手,吩咐皇后选个日子将三宫得孕的消息传了出去。
孕事传出后,前朝后宫的百官与妃嫔,皆都疑团莫释,心中忍不住去揣测这权政的风云去向。
那一日,段升同白慕石久违地一起出现在了太宜宫。
太后坐在高位上,宫装华服,雍容威仪。
似是在等他们。
两人官袍尚还未褪,忙赶来了这太宜宫,跪身请安。
循规蹈矩地问罢了安后,段升也不多做辩解,又扑腾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有罪。”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白慕石凝眉望着他,思索片刻,随即也紧跟着跪了下去。
“臣也有罪。”
认罪来了?
太后懒散地抬眼,随意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二人,声音轻盈。
“你们有罪?何罪?”
寂静了半晌,无人答话。
段升威严地跪在地上,躬身俯首,从上处瞧去,依稀可见墨色的发绸里藏了几根白丝。
如今的他,已经四十有二了。
他长了白慕石约有六岁,比太后还要大一岁,十八岁为官,入朝二十四年,做了十九年的丞相。
虽不说如何建功立业,丰功伟绩,却也一直是恪守尽职,忠心耿耿。
官途自是一直平步青云,风生水起,可府下的家事,始终是他的一处心病。
段升十七岁成家,府中妻妾皆有,可香火了了,一共只得了那么两个女儿。
长女段听兰,幺女段听竹。
视如掌上明珠。
八年前他的大女儿许给了赵二,最后赵二染病身亡,他正值春华的长女从此被困在了赵家,注定孤寡一生。
还剩下的这名小女儿,想着若是再许配人家,绝不看任何家室财富,只要他为人正派,作风严谨,他皆都愿意将女儿交付于谁。
却未曾想,不贪权势财富名声地位,却偏应来尽来,应有尽有。
皇帝的一道圣旨,他的幺女段听竹入宫做了妃子。
后帝关系如同水火,他听命太后多年,为国尽心效力,一转眼间女儿便进了虎狼之窝。
退无可退,择无可择。
太后嘱咐他,莫要多事,莫要多事。
他心中明晓深意,可却又如何狠得下心呢。
他只有这么两个女儿,乖巧懂事,心善天真,让他格外疼惜。
一个已经被困在了牢笼里,另外一个又要进到另外一个牢笼里。
他如何忍心断送自己女儿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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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宜宫内冷意盎然,太后语气轻盈却夹杂着怒气。
段升身为一国之相,屈膝在地上,不作多解,也不多求。
只道:“请太后降罪。”
白慕石跪在他的身旁,也顺势跟拜:“请太后降罪。”
见状。
太后怒极反笑,忍不住讥讽出声。
“爱卿们连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都未曾准备吗?”
“来的未免唐突了些。”
言罢,还是静寂,下跪无声。
又过了片刻。
“好。”她冷着嗓子,生出几分杀意,“既是要让哀家降罪,那哀家便如了你们的意。”
“方圭。”
“太后娘娘。”见太后似是真的要下旨,白慕石忙半道出声,打断了方圭的回话。
俯首低眉,双目紧盯着宫砖,余光里瞧见段升视死如归的脸,心中忍不住蹙眉,段丞相今日是怎么回事。
“发生此事,我同丞相大人皆是无心,还请娘娘容臣等弥补过错。”
他力挽局势,打破了略显僵持的氛围。
“弥补?”太后半信半疑地望着他,“如何弥补?”
又俯了俯身子,白慕石道:“此事便交给臣等去办,臣在此担保,娘娘所忧之事绝不会发生。”
除却皇后之子,不会有多余的皇子公主出声,同魏家争权。
这番说辞,倒还算是满意。
瞪了一眼还跪在地上,无声请罪的段升,面上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
自天牢走水一事,这丞相的心智怎的突然低了这样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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