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自然是担心她,因为担心她,每每总是守在她寝宫,竟是不愿意离开,她便有些看不下去了,劝了他几次,后来算是有了一个折中的法子,那便是她也跟着过去御书房。
御书房后头是有暖房可以歇息的,他在前头御书房处理政事,她就在后头歇息,这样他放心,她也就松了口气。
正说着,就听到前面传来脚步声,却是皇上过来了。
他一进来,便见他的皇后穿着乌发如云地盘在矮塌上,一袭细软丝绢的外袍轻轻罩住那绵软纤弱的身子,那玉白的外袍下摆犹如水纹一般迤逦流漫而下,上面用金丝银线绣就的凤凰栩栩如生。
她微合着眸子,似睡非睡,垂下的修长眼睫让她看着安静柔顺,而下面一点红唇却娇艳得如同秋日刚刚采撷的红樱果般动人。
再往下,则是莹白如玉的颈子,纤细优美,柔婉明润,以及那随着气息微微起伏的柔白。
他是委实盯着看了好一会才挪开视线。
旁边的宫娥此时已经屈膝跪下行礼,他忙摆摆手,示意她们先行退下。
顾锦沅听到动静,修长的睫毛微动,已然醒来睁开眼睛,看到是他,起身要拜的,谁知他却一个箭步上来,已经按住了她:“别动了。”
顾锦沅无奈地看他:“我都和你说了,怀了身子的,更要多走动才是。”
他却是固执得很:“走动是走动,我不是每日都要陪你在御花园散步吗?”
但是行礼这个,大可不必。
顾锦沅见此,也就不说什么了。
当下他又问起来她的饮食,问她吃了什么,旁边的宫娥都一一禀报了,皇上这才满意:“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顾锦沅却问:“也好,我正看着外面景色不错。”
一时皇上亲自扶着顾锦沅出去了御书房,就在御书房外廊檐下走动,此时春暖乍寒,新柳吐翠,午后的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倒是舒坦得很。
周围太监宫娥自然亦步亦趋地跟着,而侍卫则一概远远地低着头。
他们这位君王自荣登大宝以来,一改太上皇昔日韬光养晦之策,可以说是雷厉风大刀阔斧,澄清吏治革旧创新,这其中自然是有人高升有人革职抄家流放,以至于人人敬畏,丝毫不敢有任何懈怠。
但就是这么一位帝王,在他这位皇后面前,却是宠妻的领袖,惧内的将军,甚至每每总是陪着小心。
且听说……皇上他还颇能争风吃醋,吃不着的干醋都会吃,上次皇后也就是多和那位卢侍卫多说了几句话,皇上就拉着脸酸了一番。
因为这个,宫内侍卫都一个个小心翼翼,见到皇后先低头,多看一眼都不行,如今即使皇上陪着皇后在这御书房廊檐下散步,他们也都是恭恭敬敬低着头当自己的是木桩子。
这么想着间,皇后恰好被皇上扶着经过一处,谁知她的目光却落在了门厅角落一位侍卫身上。
那位侍卫马上浑身绷紧,血液上涌,四肢僵硬。
皇,皇后看他,为什么看他?
侍卫大惊,是他长得太好看了,还是太难看了?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显然也注意到了,他微微挑眉,捏着她的手腕,低声问道:“怎么了?”
只是三个字而已,旁边的年轻侍卫心都凉了,皇上醋了,酸了,龙颜大怒了?不不不,他和皇后什么都没有,他也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看他啊!
就在小侍卫浑身紧绷的时候,却听得那雍容华贵的皇后的淡声道:“看那里,好像是燕巢。”
皇上听了,视线越过那位小侍卫,望向前面的飞檐,果然见那飞檐之下,竟然有新燕筑巢。
旁边的太监自然是听到了,当即慌张张地跪在了旁边:“皇上恕罪,皇后恕罪,这是底下奴才疏忽了,奴才这就让人摘了赶走,仔细打扫——”
这话还没说完,皇后却蹙眉道:“赶它们做什么?”
太监顿时懵了,有些无措,不知道说什么了。
皇上自然是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他顺着目光,看向那廊檐下的燕巢,恰好见有燕子自巢中扑棱一声飞出,之后掠过飞檐斗拱,飞过去城墙。
再看向那新巢,不免眸中泛起了暖意,当下低头望着她,笑道:“既如此,那就留下,想必这是母燕在此筑巢养育小燕。”
皇后这才舒展了眉眼,笑道:“过一些日子,怕是在御书房里便能听到燕子叽喳声了。”
皇上颔首:“是。”
旁边太监这才明白,忙道:“奴才知道了,奴才等定不会惊扰了这燕子。”
一时皇上扶着皇后继续往前走去,一旁的太监和侍卫却是虚惊一场。
侍卫自始至终没敢回首看一眼那燕巢,心里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来皇后娘娘不是看的自己,是看得燕巢,幸好……
太监则是也松了口气,皇后娘娘有孕,心生怜悯,对这燕子都有了怜惜之意呢,再看那燕巢,看来务必小心照料着这燕子,怎么也得让皇后娘娘听到那“乳燕叽喳”之声啊!
而顾锦沅在被皇上陪着来到了一处亭台坐下后,不由看了身边的帝王一眼:“你不要对底下人那么凶。”
皇上:“没有。”
顾锦沅:“我觉得有。”
皇上马上改口:“那就有吧。”
反正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现在天是黑的,他也不会和她争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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