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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蕖姑娘浑身湿漉漉的,好像是刚从湖里爬上来。李巘道长刚才把自己青灰色的道袍罩在她身上了,因为他们俩的身高差,那件道袍甚至还拖地了。
    梁源觉得非常疑惑,忍不住走近了一点:“李大哥?扶蕖姑娘是掉进湖里了吗?要我去帮忙叫大夫吗?”
    扶蕖姑娘一个劲地往李巘道长身后躲,她还举着湿漉漉的袖子遮挡自己的脸,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听见他问,立刻答道:“没事!我没事!我没有掉进湖里!不要喊大夫!”
    欸……她明明浑身都是湿的,不是掉进湖里,难道是自己下到湖里去的吗?
    李巘道长右手往后侧方回护,轻轻地咳了一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梁源这下才想起自己的目的,目光往四处探:“我丢了一张写满字的信纸,刚才风吹到这边来的,李大哥、扶蕖姑娘,你们有看见吗?”
    易桢:“……”
    她刚才好像在岸边看见过这么一页纸,但是方才动静这么大,那页信纸应该已经掉到湖里去了吧……
    易桢回头看向岸边,果然有一页泛黄的信纸躺在湖岸与湖水的交界处,被几根精神的杂草危险地架在空中。
    就在易桢回头的这个瞬间,有一阵微风吹过,把那页岌岌可危的信纸往湖面吹去。
    易桢忍不住轻轻地惊叫了一声,提着道长的衣服往那个方向跑去。
    她发出声音的瞬间,沉在水面之下的银白色鲛人立刻箭一样地冲过来,把那张轻飘飘的信纸举出了水面,甚至自己也微微露出小半张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易桢半跪下来,接过那张已经被水面沾湿了一半的信纸,那只长着锐利指甲的手立刻缩进了水面,然后他整条鱼就不见了。
    梁源这时才跟过来,他离湖边有段距离,又从未修行过,速度比较慢。
    碰到水的那半张纸上的字已经全部模糊掉了,完!完全认不出来写的是什么。还算完好的另外半张也浸染上了水汽,明明已经离开了水面,依旧在不断被水痕吞噬。
    易桢一眼望过去,发现写的是:“……于喧哗之下,或勉为语笑。闲时自处,无不凄凉。”
    “乃至梦寐之间,亦多叙感咽离忧之思,绸缪缱绻,暂若寻常……”
    “……爱妻所遗玉环一枚,玉其坚润不渝,环取其终始不绝。”
    对了,梁存梁大哥是个读书人,所以凌氏招他做女婿。不过后来爱妻早逝,他伤心过度,再也没有心思做学问,所以出来开了间杂货铺。
    易桢自觉看人家的情书不好,也不好再多看,连忙把手里的信递给梁源。
    梁源却有些怔愣。
    方才距离太远,他没注意到太多细节,现在距离拉近了,他才真正看清了扶蕖姑娘的脸。
    灯笼就放在扶蕖姑娘的脚踝边,她没穿鞋,脚踝上有明显的指印。梁源只瞥了一眼,觉得脸上发烫,没敢继续看,也不知道脚踝上面的小腿有没有类似的痕迹,捡起自己的灯笼,连忙站了起来。
    可能真的是自己下到湖里去的……
    梁源恍然意识到“夫妻”这个词,除了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还有更香艳的一面。
    在露天的湖面上,脚踝上都是痕迹,这也太……李大哥看起来明明是个冷漠得不得了的人。
    由于晃神,易桢把信纸递给他的时候,梁源接的迟了些,那张湿了一半的信纸在易桢手上多停了一会儿。
    于是她一不小心就把那半张信纸读完了。
    视线掠过云烟一般飘渺的喃喃爱语、穿过深沉到难以表述的思念,定格在了能看清的最后一行字。
    “无间蛊凶险异常,但若能达幽冥,血泪无数、人命万千,在所不辞……”
    她方读完这行字,最后那八个字就被蔓延上来的水痕吞没了,糊成一片。
    说起来,易桢好像听姬金吾说过类似的话,“唯有血泪,可通幽冥”。可是那句“人命万千”又是怎么回事?改良无间蛊需要的不是鲛人血和腓腓血吗?怎么和人命扯上关系了?
    梁源接过她手上的信纸,匆匆就要走,临走之前,还出于好意地提醒了一句!句:“晚上风大,二位还是早些回去比较好。”
    易桢顶着羞耻心和他商量:“梁小哥,要不然,我们就当今天没见过?”
    我没看见你出来捡你父亲的情书,你也没看见我们俩湿漉漉地在林子里胡搞。
    ……不对,我们明明没有在林子里胡搞。
    再看湖面,已经一片平静,鱼哥已经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回去的。
    易桢估计他明天还来。
    接下来就是她和李巘道长一路沉默地走回去。
    易桢一边沉默,一边想她果然被脑残玛丽苏洗脑了,怎么会有人认出十几年前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且这十几年易桢的变化也挺大的。
    他的话很简短:“用开水,不然会得风寒。”
    易桢道了谢,接过水,关门进去用热水擦了一遍身子,感觉浑身都暖和起来了,坐在镜子前把头发解了,刷了会鸿蒙水镜,然后才端着已经凉透的水准备出去倒掉。
    谁知道她刚出门,就看见走廊的朱红柱子上靠着个人。
    李巘道长抱着自己的剑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光足够看清他的脸了。李巘道长的气质实在是过于冷清,仿佛是思念故人的梦境中,那一缕浅淡的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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