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依言走过去,每一步走得很缓很慢,可她的脊背却挺的笔直。
顾辞站在门外,眸色淡淡地看着那抹窈窕而挺直的背影,青丝如墨,身姿娉婷,隐约可见的白颈曲线动人,她每一步走得异常坚定,步子却越走越轻松,裙踞微扬,尘埃不曾沾衣。
内敛却自带傲骨。
少女倔强的背影不经意触动了他的某根心弦,只拨弄了一瞬,未等他细细回味,便已归于宁静。
陆燕尔将两件物什递给陈氏,陈氏随意将鸾凤玉佩扔在桌上,双手捏着聘书当着陆燕尔的面,做势要撕。
“陆家和侯府的婚约,就此作罢!”
“母亲,且慢。”
顾辞及时出声,抬腿跨过门槛,疾步走上前,取过陈氏手中即将被撕碎的聘书。
“阿辞,你要做什么,这种不安于室的女子娶不得。”陈氏惊呼,担忧顾辞被美貌所惑不同意退婚,毕竟陆燕尔长得过分美,还是最得男人怜惜的那种脸。
顾辞宽慰一笑:“母亲,孩儿自有分寸。”
跟着顾辞进来的还有知府的公子哥儿程楚河,风流倜傥,仪表堂堂,笑嘻嘻地对着陈氏拜了拜:“夫人,几日不见,您又变年轻了。”
陈氏对这种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儿没好感,哼了哼,算作回应。
程楚河嘻嘻一笑,也不恼,很自觉的找了个位置坐下,摆好姿势,准备继续看戏。
今天真来对了,竟有女子要退阿辞的婚。
有意思。
只是——
那个扬言要退婚的小姑娘怎么盯着阿辞,看的目不转睛呢?
第3章 喂,别哭了滴水穿石,能不能将小姑娘……
“我不会反悔!”陆燕尔坚定道,“我不确定‘他’是否能娶我,但我不会背负其他人的婚约,我要清清白白的与‘他’在一起。”
顾辞眸光动了动,直视着陆燕尔的双眼,再问:“这个婚,非退不可么?”
陆燕尔目露迷茫,似乎顾辞不该有此一问,他心仪的人是他的表妹,而她的存在,她的婚约,她的死都只是为了他的情路增加一点坎坷,或是助力,顺便也成了他们以后吵架的借口而已。
女主表妹哭:“你当初娶过妻,我不是你第一个,也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男主顾辞哄道:“乖,当时我有苦衷,你知道我一直爱的人是你,从小到大,心里装的都是你。我的现在,我的未来都是你!”
瞧,这就是她的价值。
“对,这个婚非退不可。否则,民女只有大婚之日血溅婚堂!”陆燕尔面色微冷,恨声道。
顾辞虽困惑陆燕尔为何会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但陆燕尔如此执着于心上人,他亦不好横刀夺爱。
扬手一撕,聘书变成碎纸片纷纷扬扬洒下。
“如你所愿,从此,你我婚嫁各不相干。”清清润润的声音染上了些许凉意。
顾辞又命人取来他这边的婚书,同样在他掌心化作碎片,陆燕尔和顾辞的姻缘就此彻底断了。
陆燕尔如释负重。
“陆小姐,聘礼也不必退了,就当是偿还陆秉坤当年的救命之恩。”陈氏眉开眼笑,婚退了,也挑不出侯府的错,心情甚是舒畅,但转眼看到顾辞意味不明地看着陆燕尔,又不禁勃然大怒,翻脸无情道:
“哪里来的狐媚子,给我逐出侯府!”
“告辞。”
陆燕尔小脸白了白,转身,挺直腰杆,跨出了门。
顾辞拧眉:“母亲,你……”
“阿辞,陆燕尔已经不是你的未婚妻,便与侯府再没任何关系,我不疾言厉色些,万一她日后被情郎抛弃了,又反过来赖上你怎么办?”陈氏一脸不屑,眼角讥诮,“以陆家小姐今日所为,不是没这种可能,这件事暂时算翻篇了,你就别操心了,母亲日后给你相看更好的女子。”
天边乌云翻滚,电闪雷鸣,暴雨骤然倾盆而下,来势汹汹。
陆燕尔本想在屋檐下躲躲雨,可侯府的人半点不通融,说是赶人,便真拿了根木棍,像赶野狗一样,将她逐出了府。
下人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幸亏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没嫁到侯府,要不然我们世子爷可亏死了。”
“不就是仗着县令爹救过我们侯爷,也不至于这么携恩求报,随意踩我们侯府的脸面。”
“这么不自重不自爱,也不知道还是不是雏/儿。”
婚退了,命保住了,可名节全失了。
这是她执意退亲的代价,可拿女子的名节肆意编排,污言秽语尽数泼到她身上,陆燕尔仍旧承受不住。
不出一天,她的坏名声将传遍整个江州城,可谓是声名狼藉。
雨水打湿了衣裳,模糊了视线,陆燕尔心里戚戚然,瑟缩着冰冷的身子,蹒跚着脚步,朝着看不清的方向,踽踽前行。
“自毁名节,值得吗?”
一把油纸伞突然遮在了头顶,为她挡住满身风雨,耳畔伴随着清润温柔的叹息。
陆燕尔心神一震,抬头,看着白衣似雪的儒雅男子,一字吐出:“值。”
名节哪有性命重要。
“你大可选择逃婚,于你,损失最小。”
陆燕尔也曾慎重考虑过逃婚,可能逃一辈子么?
她从小就知道,这辈子要嫁的人是顾辞,是崇德侯府,即使在外人眼里她如何糟糕如何命不好,她的前半生却致力于学习如何当个大家闺秀,如何知礼识仪,如何变得优秀,如何匹配得上顾辞这个未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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