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燕尔顿松了口气,唇角微扬,莹润剔透的眼眸骨碌碌一转,笑着说:“以后,白猫儿就叫毛球。”
她才不会像楼君炎那样,给猫娶个文绉绉的名字,毛茸茸的一团,叫毛球这种名字才配嘛。
山玉配毛球。
雅配俗。
陆燕尔又逛了一会儿,见实在没什么特别想买的东西,也不勉强自己,给公婆和夫君花银子虽然肉疼但却心安理得,往自己身上大把挥霍银子,倒底还是无法坦视之,有点儿过不了心里那道关。
“回府。”
晚晴赶紧招来软轿,伸手撩起帘子,“小姐,小心点。”
陆燕尔弯腰上轿,昨日马车之事令她心有余悸,今日出门,便改换软轿了。
行至一半。
忽然传来一阵啜泣声,夹杂着些许喧嚣声。
陆燕尔微微掀开帘子一侧,探头,询问道:“怎么回事?”
冬梅指向路边,回道:“少夫人,路边有个可怜女子卖身葬父,只是卖价有些高,无人问津。”
陆燕尔闻言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四岁的少女披麻戴孝,低垂着头,跪在地上,悲恸哭泣,而她跟前形如枯槁衣衫褴褛的中年男子双目紧闭,早已没了生气儿,只被半截破席草草卷了些,无奈那破草席太小,连具尸首都无法完全遮盖。
甚是凄惨可怜的样子。
可周遭看热闹的人居多,却没几人要买那少女的意思。
因为——
那少女左脸颊有一块青红胎记,看起来甚是吓人。
大晋看似繁荣富强,百姓安居乐业,可在某些繁华背面,却是满目疮痍,陆燕尔忽然有些真的明白何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了。
她转眸,瞥了眼少女面前的破木板,上面标价才十两银子,而她买的毛球都快两百两了,人的命有时竟抵不上富贵人家养的猫狗儿。
陆燕尔瞥了瞥晚晴手上的白猫儿,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扬手递给冬梅一百两银票,轻声道:“将银子给她,让她回家好生将生父安葬,入土为安。”
“是。”
冬梅将银子给了那少女,少女见竟是一百两,不可置信地往轿子方向看去,只看见帘子微垂,一洁白藕臂如那上好的凝脂白玉,隐于眼前。
她登时跑到轿子面前,对着轿子里的人磕头道:
“多谢夫人,待奴婢安葬了生父,便来伺候夫人。”
“不必。”
微风送出一抹娇软的声音。
少女固执道:“夫人花了大价钱买下奴婢,奴婢这辈子都要给夫人做牛做马,以报夫人恩情。”
“那你将银子还给我,我不买了。”轿子里又是一声轻笑溢出,却不像是开玩笑。
少女一愣,捏着手里的银票,面色几经变化,然后对着轿子又磕了几个响头:“以后有机会,奴婢一定会报答夫人。”
说完,便回去拖抱起地上的尸体,转身朝城门方向而去。
只剩,周边看热闹之人的唏嘘声。
“一个丑丫头竟然卖了百两大银,人家还不让她为奴为婢,也不知这是哪家的夫人?”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轿子华美精致,撵盖上还镶嵌着一枚宝珠,放眼江州,除了富的流油的楼家,谁还有这么雄厚的财力?”
“啊!刚才轿子里的人莫不是楼家新娶的少夫人?”
方才那声音清脆温软,自然不可能是徐娘半老的楼夫人,必是楼家的少夫人。
……
楼君炎端坐书房,正静读《王风.治世篇》,却突然收到了程厚礼的请帖,邀他过府一叙,楼君炎本不情愿过去,因为这个姨父邀他向来没好事,不是请他帮忙写上表朝廷的奏折,就是吃不透朝廷下发的政令,请他解读,要不就是请他出谋划策。
楼君炎有时也深表怀疑,以程厚礼这种胆小怕事,又好大喜功的人怎么就坐到了一州知府,有时连官场风向都没摸清楚,还胡乱站队,竟没被贬谪,越发好端端地坐在江州知府之位上。
上次剿匪成功,朝廷甚至下发了嘉奖文书,虽没升任他的官职,却赏了好些财物。
想归想。
在江州地界,楼家跟程家息息相关,有程厚礼的庇护,楼家才能在生意场上无往而不利,一般的恶霸根本不敢滋事挑衅。
也因有楼家财物的支持,程厚礼请客送礼、打点官场人脉才不至于寒碜。
等去了程家,楼君炎才发现,程厚礼竟给他引荐了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第30章 美滋滋这都是你的功劳
奈何,楼君炎看不懂他眼中的拳拳深意,程厚礼只好自己上前,赔罪道:“阁老大人,你大驾寒舍,下官诚惶诚恐……”
秦守正不耐烦地挥手,打断程厚礼:“程大人,府上的茶确实是好茶,可喝多了,总是会反胃。”
换言之,你话太多,我一样反胃。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秦守正屁/股都没坐热,就听了程厚礼一箩筐奉承的话,又是鄙府招待不周,又是下官愚钝,又是自贬又是自夸,就没见京中哪个官员有他这般厚脸皮的。
程厚礼僵住,悄悄看了眼微满的茶水,实乃方才见到京中赫赫有名的秦阁老,太过激动忍不住手抖,不小心斟满了,倒茶不能斟满,实在是不敬之举。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说道:“下官失礼,实在是下官为阁老大人的浩然正气所震住,一时没注意,不小心给您斟满了,下官这就给您换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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