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便是周玄澜,沈流响唤他来的主要目的就在此,不过如何让周玄澜说出护魂衣下落,是个严肃的问题。
他若是周玄澜,绝对守口如瓶。
这种法宝,不是区区一名弟子能够得知、可以得知的……
沈流响思索片刻,想到在觉春河畔,分明一副冷酷样,走前却扔给他一件暖袍的少年。
眸光微闪了闪。
沈流响起身下了塌,径自走到茶几前,端起冷茶呷了一口,“如你所见,为师修炼途中运岔了灵力,致使识海受损,一些法术已经记不得了。”
说罢,他掩面咳嗽了声。
这话,周玄澜半信半疑。
一些修士确实会在修炼途中,由于心神不定等缘故,导致走火入魔,轻则修为受损,重则一命呜呼。
可沈流响修为高深,早已迈入元婴境,怎会犯这种错误。
正疑惑时,他听见幽叹,“为师这次唤你来,是为了交代后事。”
什么?!
周玄澜倏地抬起头,发现沈流响不知何时走到窗前,吹来的风打在清瘦身形上,衣炔翻飞,青丝舞动。
他微回过头,望着周玄澜,漂亮的眉眼低垂,眼神透出一缕不清不楚的哀伤,“这些年,为师沉溺‘情’字,犯了不少错,最问心有愧的,便是你了。”
周玄澜愣住。
师尊神情,怎么看都不像作假。
他心情忽然复杂起来,幼时拜师,也幻想过师尊会如何如何待他好,但沈流响打碎了美梦,不管不问这么久,他早已对师尊两字不在意了。
如今……何必再提。
“师尊无需如此,弟子未有半分怨怪之心,”他压下心底微末的触动,“师尊洪福齐天,何来后事之说。”
沈流响几许沉默,手搭在窗槛上:“你应该知晓,十年前为师被妖族所伤,差点命丧黄泉,虽被叶冰燃救了回来,但伤一直未痊愈,如今修炼又出了岔子,雪上加霜,这身体已经……油尽灯枯了。”
周玄澜不可置信。
他瞧着,沈流响唇红齿白,脸色极佳,怎么就油尽灯枯了,“师尊在说笑吧。”
沈流响嘴角微抽,差点破功。
混蛋。
竟然质疑他的演技,这跟砸他的饭碗有什么区别?!
沈流响挺直腰板,回过身,俊脸露出薄怒:“莫非你以为师尊在诓你!”
说罢,他抬手催动体内灵力,顷刻脸色一白,“哇”的吐了口血,殷红血液顺唇角滑下,在白皙如玉的肌肤上落了痕迹,映衬得格外刺目。
周玄澜脸色微变:“师尊——”
沈流响指尖擦过唇边血,缓口气后,嘶哑了嗓音说:“为师告诉你一个道理,不要被表象迷惑,看清事物的本质。”
他轻咳了声,缓声解释:“外界盯着清凌宗的人多不甚数,若得知本仙君将陨,少了忌惮,趁宗主不在,难免有人按捺不住,所以为师……绝不可表现出任何不适!”
周玄澜错愕。
竟是为了宗门,在强行压制体内躁动的灵力么。
他语气放轻了些:“师尊不必灰心,纵然不能动用灵力,至少性命无恙,待宗主回来,必能想到办法。”
沈流响眸光微闪:“可为师撑不到他回来,半时辰后便要去领罚,以现在的身体承受四方池之刑,九死一生。”
周玄澜皱眉:“师尊可如实告知执法长老……”
“万万不能,”沈流响一甩袖袍,神色凛然,“本仙君今日若不踏入四方池,一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世人会说清凌宗徇私舞弊,毫无戒律,二不能令门内弟子心服,动摇宗规,来日必成大患。”
周玄澜心神微震。
又是为了宗门,他从未想过,四处给清凌宗抹黑的师尊会有此觉悟。
沈流响见他神色,感觉差不多了,边掏出个锦色储物袋,边沉声道:“过往,是为师愧对你,往后……咳,大抵没有往后了。”
他走到尚显稚气的周玄澜面前,拉起手,把储物袋放在其掌心上,“这里面是为师多年的积累,你且收好,就当作……咳,当作师尊的贺礼,这次弟子大比,你一定会取得优胜的……只是,为师看不到了。”
说罢,他朝少年轻轻一笑,混着唇角血迹。
凄美决绝。
周玄澜喉间登时如堵住般,说不出话来。
只觉师尊指尖冰凉,抓住他的手,犹如冰丝滑过,冷中带软,令他不由怔愣了。
“若为师未熬过此劫,”沈流响松开手,转而按在徒弟肩上,微微俯身,直勾勾和那双如墨的眸瞳对视。
几许一哂:“切记,修行之事不可懈怠,另外,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照顾好……总之,为师可不愿在九泉之下过早见到你。”
说完,沈流响收回手,一脸怅然的叹口气:“若师兄在,此劫不难解,向他问护魂……罢了,天命如此,多说无益。”
周玄澜垂眸看着储物袋,指节微微收紧了些。
护魂衣么。
不该理会,但是……
该死!
为什么他正好知道在哪!!
第3章
凌华立在路口。
宗内弟子大多赶到重生崖了,却仍不见沈流响身影。
“仙君是不是反悔了。”凌丹在旁轻笑。
凌华扶额:“说不定呢,这家伙尽干这些事,待会凌越怕是得被他气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