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爷爷耷拉着眼皮,神色凝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程方南留意到阮呦的小动作,看向陆长寅的神色如同淬了毒,阴冷狠戾,“阮爷爷,您别怪晚辈心狠,那小子也不过是路上捡的一个无亲无故的人,路上这样的人多得是,您不可能每个人都救,扔在路边就是了,反正死的人也不少了,别拖累了你们不是?”
“不可能!”阮呦气得脸红,对着阮爷爷恳求,“爷爷,您也说过的,阿奴哥哥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人的,不能丢下他。”
“爷爷知道。”阮爷爷微微颔首。
他也怜惜阿奴小小年纪已经没了亲人 。
程方南见她死死地护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受伤的小子,心里腾得升起无名怒火,冷哼一声,“阮呦,愚兄说的都是肺腑之言,也是为了你们好。”
“什么为了我们好?为了我们好的话,当初村子决定离开的时候为什么不来知会一声?这会儿说什么假惺惺的为了我们好!谁会信?”阮幺咬着唇,神色执拗。
话中露出嘲讽。
程方南听她提及那事,一时有些尴尬,只攥紧拳头,转过脸去看阮爷爷,“阮爷爷,您知道孰轻孰重?晚辈希望您能好好考虑,到底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重要,还是全家人的性命更重要?”
阮呦泪眼朦胧地唤了一声“爷爷。”又死死地咬着唇,她无法替亲人做决定,程方南也提到了,他们之前受到流民的冲击,便是在有百来十威武强健的青壮年护着的情况下也死伤了三四十个人同村人。
若是没有乡人的庇护,之后的道路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她们全家都难以生存下来。
阮呦转头看他,他微扬清瘦的下巴,长长的眼睫在脸上晕出一片阴影,漫不经心地勾起唇。
他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来去。
阮呦的眼泪啪嗒滑落下来,滴在陆长晏的手指上,她蹲下身子,内疚地唤了一声,“阿奴哥哥。”
陆长寅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想伸手替她擦泪,却又没有力气,只能哑声开口,“别哭。”
你做的够多了。
他手指轻轻捻着那颗泪珠。
温热的。
看着泪眼朦胧的小姑娘,他轻笑一声,狭长的黑眸里狭着薄凉冷硬,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答应过要和阮家在一起。
他有要做的事。
所以他要活着,他比谁都想活着,他会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今日他若与阮家身份互换,他会毫不犹豫舍了阮家。
他不是好人,从前不是,今后也不会是。
眼前的小姑娘太傻了,为了他这么个人也能哭成这样。
陆长寅轻嘲,又有些羡慕,这样的人才是真正被养得好吧,从小到大,没有一点磕绊,所以才这么单纯。
陈娘子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是赞成扔下陆长寅不管的,毕竟是外人,她更希望能够保全阮家这一大家子。
但这决定要阮家自己拿主意。
阮父和李氏几个也是一脸紧张地等着阮爷爷给答案。
阮爷爷摇了摇头,慈爱地看着阮呦,“阮丫头别伤心,我们带着阿奴一起走。”说罢,他又对着程方南道,“如果实在没办法带阿奴一起走的话,也就不难为你们了,阿奴已经是阮家的家人,要将他弃置于不顾,我阮家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日后便是活着出去,也过不了心底那道槛。”
“是这个理,爹,我也是这样想的。”阮父憨厚地笑起来。
阮呦提着的心放下,身子软下来,坐在板车上。
程方南脸色微僵,有些难看地点点头,他想拂袖而去,却又不得不忍住。
他一定要得到阮呦。
“阮爷爷,您先别担心,晚辈再去同里正谈谈,或许……或许还有其它办法。”他神色收敛起来,恢复如常。
“如此的话,辛苦你了。”阮爷爷感激地点点头,没有一棒子打死就还有机会。
“这是晚辈应该的。”程方南温润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他会为了活着不择手段。今日他若与阮家身份互换,他会毫不犹豫舍了阮家。
带带:瓜子西瓜备好了,坐等打脸?
第7章 商量事宜
天热得发狂,地被烤得发烫,直冒烟,像着火了似的,只需一点火星就能爆炸。
距离阮家休息地的前两百余米处聚集着密密麻麻百十来人,皆穿着麻衣短打,风尘仆仆的,面黄肌瘦,女人们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不停地摇着蒲扇,男人们将裤腿袖子挽到顶,想要解解这股难熬的闷热。
林氏抹着眼泪,忧心忡忡,“他爹,来福这会儿身体烫得不行,都开始说糊话来了,这可咋办,再这样下去别烧出毛病来了……”
“要是烧成了老成家的傻子可咋整……来福还没娶媳妇……”
里正方脸黑皮肤,但模样还算周正,沉着一张脸,本就被这鬼天气晒得烦躁,老妻那粗咧咧的嗓子一直喋喋不休,更是让他心烦意乱,满脸不耐烦。
他声音不可控制地扬起来,“你给我把嘴闭上,多大的人了还抽抽噎噎的,知不知道羞?我有啥办法?!咱村里得病的又不止来福一个!我又不是大夫,还能给他看病?”
被他这样一通吼,林氏丢了脸,一抹眼泪也横起来,在地上撒泼打滚,“咋地,我哭两声咋地了?!丢你人了还是咋了?你儿子病得要死了你不关心,我哭两声有错了!程家兴,你能当得上里正还不是得亏我爹,你以为当了里正就能在老娘面前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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