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不知道大人和程方南那样无名小卒之间能有什么渊源,但很明显,大人跟他有仇,那他自然也不希望程方南好了。
“裘大儒?”陆长寅捻着柳枝,垂眸把玩着,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图宴却忽然想起前些日子陆长寅让他给左仲缨送的那封信了……程方南能拜师裘大儒,这后面的推手可不就是大人么。
宋悟却不知道,他点点头,心思沉重。
裘大儒的名望是天下人人皆知的,只要是读书人,无不敬重仰慕于他,能成为他的门生弟子,便是半步脚踏进了科举前三甲。
“大人,该如何做?”
宋悟恭谨地问,等着他的下一个指令。
然而等了许久没等来回应,厢房里只想起揭开茶盖的声响。
图宴也抬眸看他。
陆长寅吃了口茶,将茶盖阖上,薄唇轻启,“什么也不做。”
宋悟愣了一下。
这样就没了,只有一句短短的话,也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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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闱将近,国子监内外都笼罩在肃穆紧张的气氛。
走廊,闲庭,假石山后随处可见三三两两着青衣儒帽的学生聚在一处,互相考校研讨,或是窃窃私语,或是高深阔论,为了一道题争个面红耳赤。
这个时候国子监外总会挤满人,或是监生门的妻儿,或是来给少爷们送饭菜的丫鬟小厮。因为要准备春闱,这些日子学生们是最苦的,整日整夜抱着书苦读。
上回沐休,李氏见阮雲消瘦了许多,心疼得很,便做了许多吃食,让阮呦和谢娉婷一道给阮雲和叶昭几人送去,让他们好补补身子。
两人到了国子监却被守门的刘大娘拦了下来。
她见两个容貌一等一好的小姑娘,穿得却很素净,心思转动着,以为她们是来攀高枝的,眼底带了几分鄙夷。
要知道阮呦和谢娉婷只是不想张扬,这才着了半新不旧的普通衣裳,哪里知晓这国子监外的人个个都穿的是锦缎,因而让刘大娘误会了。
“来做什么的?”刘大娘一双尖利地眼睛扫过来,上下打量,轻蔑之意很明显。
谢娉婷眉头皱起,脸色染上几分怒意。
阮呦拦住她,上前朝着刘大娘礼貌地笑了笑,“大娘,我们是来给哥哥们送吃食的。”她知道这些书院外的这些大娘也是怕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出了什么事这才如此严格,毕竟出来什么意外,那毁的可是学子一生的前途。
“你兄长是哪家的?”刘大娘见她懂礼,笑起来又招人喜欢,倒也没再肃着张脸,只是依旧不信她们。
“我的兄长是阮雲,谢姐姐的兄长叫谢钰。”阮呦回道,“婶子能否放我们进去,我们只送了吃食就走,要是实在不便,寻个人去知会一声也行。”
刘大娘笑起来,“这短短半个月,说是阮公子未婚妻的有三个,说是表妹表姐的也快五人了,你是第几个妹妹?”
阮呦呆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你这婆子!”谢娉婷见不得她这戏谑的模样,将阮呦护在身后,“信与不信,你让人将他们叫出来不就知道了?”
刘大娘上下打量她一眼,不与理会。
“要是人人都要我找人去叫,叫过来又不是,那我刘大娘不是平白耽误了这些官老爷们的时间?”
这两个姑娘模样都好得很,指不定是起了什么心思,她们越让她去叫人,她却不想叫。
谢娉婷和阮呦见她油盐不进,也没什么法子,正是无措的时候,却忽然听见一声“阮姑娘”。
阮呦转过头去,瞧见里面一个书生模样的人正靠近这边,那人看起来斯文俊秀,还有些腼腆。
阮呦看了他好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印象,也就没有应声。
“是我啊,阮姑娘,”张颜见她有些懵懂陌生的眼睛,原本生出的欣喜一瞬就被浇灭了大半,颇有些失落地提醒道,“在清昭寺我们见、见过的。”
“小生不小心弄脏了姑娘的衣袖………”提及此事,张颜仍旧有些不好意思。
他这样说,阮呦便记起来了,朝着他施礼问好,“张公子。”起身地时候正巧与他视线对上,阮呦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移开视线。
张颜大抵意识到自己方才直勾勾盯着人家姑娘有些失礼,轻咳一声,“阮姑娘是来寻兄长的?”他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刘大娘,大致明白是个什么情况,便三两步走到刘大娘面前,“大娘,这位姑娘小生认得,她正是阮雲的嫡亲妹妹,大娘就让她和那位谢姑娘进来吧。”
“当真是?”大娘半信半疑,却对张颜这实诚的模样信了不少。
“晚辈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这位姑娘确实是。”
“如此,那便进罢,不过只许待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必须出来。”婶子倒底开了门让两人进去。
阮呦道了声谢。
“阮兄仪表堂堂,学识又好,因此颇受那些姑娘的欢迎,这些日子借着姊妹的名义来套近乎的女子多得是,这才让刘大娘生了戒心,阮姑娘莫要恼她才是。”张颜劝道。
阮呦轻轻点头,“我省得,张公子,方才的事多谢你。”
“举手之劳 ,阮姑娘不必言谢。”张颜笑着摇头。
那刘大娘虽说神色让人不舒坦,但都是实心眼里为了国子监的监生们好,这其中亦又有她的兄长。阮呦说谢谢都来不及,如何会恼那位刘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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