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当然,咱们用的料子都是贵重的料子,那些生丝绸缎几两,几十两银子一斤不等,还有咱们的人去江南收购料子路上的花销,本钱就大,咱们卖东西的价钱自然翻好几倍了。更别提咱们卖的物件上面还有苏绣,衣裳的样式又是燕京从未有过的,世家爱攀比,就是咱们卖得贵,货还不够她们抢呢……”谢娉婷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这里头也有许多配套的面扇,手帕还有绣花鞋之类一并卖出去的利润。”
阮呦听了那数字自然心惊肉跳的,心底兴奋,却忽而蹙起眉头来,“生意兴隆,这是好事,也是不好的的事。”
“怎么说?”谢娉婷一双丹凤眼瞅了过来。
“咱们眼下生意好,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这才开张一月倒也没闹出什么龌蹉的事来,”阮呦抿了抿唇,软声道,“但只怕会有不少红着眼睛的人暗中盯着咱们,到时候说什么咱们家的衣裳料子穿了皮肤瘙痒,或是过敏,流产……亦是死人,闹出事端来……”
“她们敢!”谢娉婷想到这其中的可能性,气得噔一声站起来。
阮呦忙将她拉着坐下,柔声道,“谢姐姐先别急,你听我说,倒不是我想多了,若是这铺子明面上是谢家开的,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毕竟谢家根基大,那些人也不敢轻易碰瓷,只是咱们这铺子是姐姐私下的……明面上没有人护着……”
“那些欺软怕硬的,见钱眼开的不在少数,之前我娘她们食肆闹出的那场祸事不也是惹了别人眼么?防范于未然,咱们得找个靠山才是。”
阮呦顿了顿,又道,“只是这靠山有些难找,得找有实力,但又不是黑心的,咱们将利润与他分成,作为他庇护咱们的酬劳,之后但凡有什么祸事都由他们出面解决,他们不用添银子进来,每岁就有一大笔进项,这也是一桩美事,只是……”
“只是什么?”这话是酒七接的。
“只是这天底下不贪的商人太少了。”阮呦有些为难道。
谢娉婷脑袋转了转,握着阮呦的手,叹道,“呦呦聪慧。”
阮家就没有一个笨的,难怪她兄长说,阮家就是灵气之地,生出来的孩子个个都是珠玉珍宝。
阮呦被夸了,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我不过是怕事怕惯了,哪里称得上聪慧,且那靠山……也很难寻。”
谢娉婷朱唇微翘,笑意盈盈,“我这里倒有个人选,真的有缘分,就是我待会要带你去见的那人。”
“那人如今富甲一方,每岁给朝廷贡献的银子都能占了半个国库,听闻陛下早有打算招揽他做朝臣,只可惜那人脸上又上,不能入仕。他是出了名的仁商,想必不会为难咱们,就是不知道咱们的分成他看不看得上。”
“那人呦呦也应该听说过,就是燕京的街道挂着他家徽章的铺子也随处可见。”
阮呦吃惊,“那他怎地还活得好好的?”
倒不是阮呦咒人,这些年她无趣时也读了好多史书,历史上那些富甲天下的大商人没有一个好下场,天家不可能容忍得了的,一个抄家令下,就能充盈国库。
谢娉婷笑得灿烂,“传闻是那么传闻的,许是有夸大的成分,但我听说,他跟朝中的势力都有些牵扯,那些大人们都护着他呢,至于天家,这些年征战不断,军饷中有不少是他捐的税呢。”
所以天家才不能随意动他。
阮呦听得咋舌,生出退缩之意,“这样的大人物……许是看不上咱们吧。”
“既然已经约了,总要试一试不是?”
阮呦听罢,点点头。
也是,万一就成了呢。
“谢姐姐,我、我还有一个打算……”阮呦捏着衣袖。
那声音娇软糯糯的,听得谢娉婷只想揉揉她的脸,这样想着,她也就伸手做了,“什么打算?”
手指触碰到阮呦的脸颊,触感柔软嫩滑,如羊脂玉一般。
“我想从我那三层收益中拿出一成的收益捐给慈安堂,”阮呦抿了抿唇,“我想用那些银子来资助进京赶考的贫寒学子。”
当初谢娉婷是说五五分,但陈娘子跟她商议过后,还是决定三七分。
阮呦做这样的事是有自己的考量的。她常常见那些穷困潦倒的书生在街头摆摊卖字,这便让她想起以前的哥哥,也是提别人抄书写心情赚几个辛苦钱。后来她又看见几个念不起书的孩童偷偷在私塾的窗户边偷听课,稚嫩的脸满是对念书的向往。就连邻家的黑子也是擒着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练字,因为买不起纸笔。
阮呦想帮那些人,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苏绣、湘绣、粤绣和蜀绣这四大名绣在技艺上不分高低,各有各的美和意趣。但“天下第一绣”只能有一个,在前朝是因为后宫之争,宠冠六宫的黎贵妃推崇湘绣,又跟来自苏州的娴妃娘娘有恩怨,便大肆打压苏绣,湘绣成了“天下第一绣”。
所以想要成为“天下第一绣”,远远不止技艺精湛这一点,名声和民心都得要。
阮呦就是花钱来为苏绣买名声,民间的呼吁越高,苏绣的名声越大。
要名声,没有什么比讨好读书人来得更快,更容易。
一来,念书穷三代,通常在乡下都是举一族之力才能供出个读书人光宗耀祖,那些贫寒学子确实需要这笔钱,二来苏绣自古都是给官宦世族赏鉴的,那些学子科考成名,得了苏绣阁的恩惠,自然会更偏心于苏绣,久而久之,苏绣阁累积一定的名声,在仕林得能得到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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