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不多,但都是龙潭市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都低调地前来吊唁,没有任何人声张,殡仪馆肃穆而压抑。
画文当然也来了,穿着一身黑色便服敬了礼,张父张母的遗体损毁过于严重,都已经进了骨灰盒,张何度捧着父亲的,他弟弟张何途捧着母亲的。
两兄弟都没有哭,面色肃然地对吊唁的人鞠躬,张何度应该是提前注射了向导素,没有再失控了,只是神情太过平静,平静得像下一秒就会睡过去一般。
而弟弟张何途明显体弱,脸色比纸还惨白,嘴唇发青,呼吸似乎越来越急促,快要站不住了。
脚下一踉跄,张何途眼光一散马上就要倒地,张何度在一旁稳稳地扶住了弟弟的身体,还拿过了他手中母亲的骨灰盒放在了桌上。
“小心小心!”周围也有人过去帮忙,一个黑裙女孩跑得最快,一把扶住了张何途的后背,慢慢坐到了地上,让他平躺在自己的腿上,急切地问他有没有事。
张何度似乎是见惯不怪了,拿出了张何途兜里的硝酸甘油要给弟弟服下,然而还有意识的张何途喘着气,恨恨地瞪了眼哥哥,把头扭开了,不吃。
张何度的手僵在半空中,冷硬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受伤的表情,拿着药的手微微颤抖。
“怎么能不吃药呢!”女孩焦急地拍了拍张何途的脸,拿过张何度手里的药,“那宁姐喂你成吧?张嘴,舌头抬起来……”
张何途乖乖地服下了,女孩帮他做着心脏按摩,一阵兵荒马乱后,张何度站起身来对来客道歉:“舍弟没事,让各位担心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身体要紧,别太伤心了。”
客人们纷纷安慰道,张何度客气地点了点头,转身想去扶张何途,手伸了一半便停住了,叫了声那个黑裙女孩:“抱歉,薛宁,这小子只听你的话,能帮我照顾下他吗?”
女孩颔首:“没事,交给我吧,你去忙。”
原来那就是薛宁,张何度的青梅竹马,比他小两岁,一直住在他家隔壁的女孩,温婉漂亮,和张何度甚是般配。
张何途被薛宁扶进屋休息了,客人们也快追悼完了,张何度在门口一个一个地送走,画文一直默默地没说话,走在最后离开。
“何度,节哀。”画文在门口对张何度低低地说了一句,本来打算就此离开让他自己消化一下悲伤的情绪,没想到下一刻,一只手臂拦住了画文的去路。
他诧异地抬起头,看向拦在门口的张何度,只见一双深邃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仿佛两个黑洞一般要将他吸入,如果不是里面暗含的冰冷,画文都要以为他这是深情凝望了。
“画副队,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张何度与他的距离近在咫尺,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身量,带着俯视的淡淡威压。
画文不禁暗自吞咽了一下:“你问。”
“那天在医院,你为什么要特地等我父母?”张何度深深地看着他,“你本来已经离开快两个小时了,你在外面等了这么久,就为了送我父母回家?”
画文心道不妙,这个家伙多疑的毛病从来没改过。
“我没有特地等,只是在医院还看望了一个朋友,出来的时候正好和令尊令堂碰上了而已。”
他蹲守的时候特地选了张何度病房窗户的死角,应该……
张何度的怀疑并没有抵消,甚至威压愈发强烈:“你撒谎,我从窗玻璃的倒影里看见了,你在那个花坛,就一直没离开过。”
画文:“…………”
大事不妙!他总不能说自己能够预知吧,那不得把他当精神病,或者当成更可笑的谎言。
这个情况画文不是没遇见过,他临危不惧,淡定地点了点头:“对,我就等着你爸妈,我很敬仰他们二老,能培养出你这样出类拔萃的人才。”
张何度面无表情:“那为什么他们没坐上你的车,而是打车回家?”
画文:“因为我车胎被人扎坏了!”
张何度继续面无表情:“那怎么证明不是你自己扎坏的?”
画文:“……监控……”
张何度:“停车场的监控坏了,被人恶意破坏了,而且就是在你和我父母进入停车场的那一刻,就突然变黑了。”
画文:“…………”
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怎么解释得清楚?
气氛僵持在了两人之间,如果不是因为画文心里慌得一匹,那他就会发现两个人的距离近得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张何度一直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打量着他,从他略显纤细的眉眼到挺拔如青松的身姿,一寸不落地看了个遍。
一个正直的人要经过长久的时间才看得出来,一个坏人只要一天就认得出来。
看起来倒像是个正直的人,可心里是什么样的,谁知道呢?
只见画文深吸了口气,抬头凝视着他:“张何度,我把我那天知道的事全告诉你,即使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
张何度做了个“请”的手势。
画文一五一十地说了那天遭遇精神力攻击的事,当然除了自己……发情,他几乎全部交代了,比在刑侦队备案的时候说得还详细。
“……回过神来,他们就消失了,”画文严肃地说,“我认为应该是在我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他们二老被强行带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