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朦胧的萤光忽地在画文周身闪烁了起来,向导在深度睡眠的时候会无意识释放出自己的精神体,这是向导觉得最安心的时候才会有的状态,纯净无害的萤火虫在他身边飘飞,轻盈柔亮。
张何度眼底微微一亮,这萤光他见过,两个月前的那一天,听到了父母的噩耗,混沌狂暴的精神之海翻起巨浪,把他卷在混乱的中心,不断下陷,他当时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会死在这次精神力暴走之中。
是一簇萤光骤然点亮了他的世界,把他从迷失的边缘拉了回来,直到现在,精神之海还存留着那柔光在精神之海的天边亮起,每一次烦躁不安的时候,都能微微闪烁,让他冷静下来。
“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你……”
张何度喃喃着伸出手,轻轻撩开画文额头的几缕碎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拉开了画文的衣服,扒开他的肩膀看了看。
葬礼那天他太冲动,被愤恨蒙蔽了理智,质问画文时没有收住力道,向导的身体通常比普通人还要脆弱,那一下会不会伤了他?
白皙圆润的肩头出现在眼前,后肩处略微有一点青紫,基本上快看不见了,但张何度知道,这是他手指留下的痕迹,经过了一个月,还有残留的淤青。
扶着画文裸露的肩膀,张何度说不清自己在想什么,等他回过神来时,手掌已经轻轻地抚摸了上去,似乎要把这温热的肌肤融进掌心。
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一分,眼前是被他扯开领口衣衫不整的画文,陷入熟睡的向导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要被一个哨兵给看光了。
空气变得有些灼热,然而张何度并没有再解开画文的扣子,只是在他的后肩处揉了揉,用按摩的力道将淤青揉散。
几只小小的萤火虫顺着张何度的手飞来飞去,绕着他的指尖试探着触碰,游荡,最后停在了他右手背的刀疤上,翕乎着透明的小翅膀。
张何度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最大的那只萤火虫直接趴在了他的指尖,撅着屁股把最亮的尾巴给他看,还晃来晃去的。
一丝微笑不由得爬上嘴角,张何度自己都没意识到,这是他六年来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这只萤火虫又飞到了画文的鼻尖,萤光忽闪忽闪,像是给画文安了一个会发光的鼻子。
张何度不由自主地凑了过去,发光的鼻尖近在咫尺,画文均匀的呼吸都能拂到面上,令人沉沦。
随着他呼吸的节奏,张何度不由得吞咽了一下,心跳几乎是呼吸频率的十倍,激得他后颈泛红。
就一下,趁画文睡着了,就碰一下……
这个念头冲得张何度大脑微醺,头皮发麻,闭着眼睛就要豁出去了,一阵微腥的风忽地从身后飘来——
“嘤?”
一个巨大的黑色头颅擦过张何度的脸侧,上黑下白的喙凑了过来,抢在张何度行动的前一刻占了他的位置,轻轻地啄了一下画文的嘴唇。
张何度:“…………”
“嘤!”这个黑白双色的大家伙亲到画文了,兴奋地叫了一声,椭圆形的黑色鳍肢“啪嗒啪嗒”地拍着白色的肚皮,扇叶般的巨型尾鳍在空中扑腾,大有要挤开张何度自己上的架势。
“滚开!”张何度一把把这圆形的脑袋推开,拉好了画文的衣服给他盖好被子,站起身来冷冷地瞪着自己的精神体。
海洋生物形成的精神体在空中和在海中没有什么区别,它把空气当作海水一般扑腾徜徉,近十米长的身躯腾起又扑落,穿过房间转了好大一圈才回到了张何度的面前。
“这么做很开心?”张何度头疼地看着眼前傻乎乎的巨型精神体,仿佛在自己问自己。
大家伙点了点头,眼后椭圆形的白斑像是一双大眼睛,张开的喙露出锋利的牙齿,却因为天生上翘的嘴角,让它看起来傻得可爱。
一只萤火虫飞到了大家伙的吻突上,它的眼睛长在两侧,死活看不见正中的萤火虫,扭过去扭过来地想去找小虫。
等它玩够了,张何度觉得自己有必要对自己的精神体做一次警告。
“不能随便这么做,”张何度端正地坐在画文床边,教训精神体也教训了自己,“要征得对方同意才行。”
“嘤!”大家伙甩了甩圆脑袋似乎不同意张何度的说法,高耸的背鳍亮出昂扬的弧度,头顶的鼻孔“噗噗”地喷气,急切地表示它想要做更亲密的举动。
精神体完全暴露了哨兵原始的想法,张何度直觉着耳朵发烧,严肃地拍了下膝盖:“至少今天不行!回家了!”
“嘤嘤嘤——!”
巨大的精神体嘤嘤大叫,大张的喙都快吐人言了,“no!no!”地嚎了半天,还是被张何度红着耳朵给收走了。
第二天清晨,画文迷迷糊糊地醒来,不自觉地掏了掏耳朵,里头还残留着奇怪的幻听,怎么昨天梦里有只一直在叫的嘤嘤怪?
第39章 阋墙
龙潭市局的休息室就跟低配的宾馆一样, 日常用品一应俱全, 画文磕着眼睛洗漱了一番, 毛躁地揉了揉头发出去了。
一路上跟同事打招呼, 祥和热闹,进到办公室却一片寂静。
只见林超一脸严肃地坐在位子上,用充满深意的眼光看向他。
“林队,怎么了这么看我?”画文摸不着头脑,“像要审问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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