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平静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大家族总有血雨腥风的更迭,那时凯瑟琳帮了我很多,其实她的牺牲更大,为了保我一命十四岁就联姻嫁给了安格斯,幸好安格斯没有辜负她,我才得以活下来,回去重掌权力。”
“当时就想着要报仇,拼着一口气撑了下来,”路德甩了甩左臂,断肢末端隐约有些幻肢痛,“如今看着那些矮人,也觉得有些能理解了,心里的支撑彻底没了,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画文忽然紧张了起来,盯着路德不放,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先生,您现在……还有支撑吗?”
“有啊,”路德捋了下垂下的袖子,轻轻地笑了起来,“有一个人,他是我最强大的支撑,为了他我才放弃了轻生的念头,我才有毅力回联邦,才觉得人生还是有很多乐趣,值得我度过一辈子。”
画文渐渐松了口气,又不禁问他:“这个人是谁?对先生这么重要。”
“他……”路德顿了顿,侧头看了眼画文,又不好意思地转了过去,脑袋发晕,“嗯……这个人你也知道,虽然你可能不记得了,但他……”
“吱吱~”
一个不太妙的声音响起,路德浑身一震,躲到了机舱后面,画文蹲下身抱起了一只白耗子,这只正好是之前带他们去找安格斯那只,还学着人言“凯瑟琳凯瑟琳”地叫。
“嘿,你怎么来了,快出去,你吓到人了。”画文挥手把它赶走了,回过身来看向路德,人靠在机舱后头,蜷成了一团。
“怎么吓成这样?”画文哭笑不得,以为他是吓的,走过去才发现路德脸颊上泛起不正常的红色,眉头紧锁。
连忙俯下身摸了摸路德的额头,果然一片滚烫,拆开他断肢的绷带,渗血的伤口已经轻微感染了。
路德扶着额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画文赶紧托着他的手臂,只见他睁着一双迷糊的眼睛,水汽氤氲,白皙的皮肤很容易染上酡红,被这小俊脸盯着,画文都觉得自己脸皮发烫了。
“别……别盯着我了,你发烧了,咱们先回去……”还没说完,一只手臂从背后把画文死死地圈进了胸膛,这颗滚烫的脑袋好像烧糊涂了,搁在画文肩膀上模糊地呢喃着什么。
“……文森特……”
听着耳边这软弱无力的声音,画文只能安抚着伸手摸了摸他后脑勺柔软的金发,轻声哄道:“好,文森特就文森特吧,你最在乎的人是不是就是他啊?”
路德倚在画文耳侧的双眼一片清澈,他没那么容易烧糊涂,脑子里清醒着呢,他只是想试探试探文,他觉得这小医疗兵应该是想起什么来了。
然而听这口气,没有,文还是不记得自己就是曾经的文森特。
失望地埋下了头,路德有些烦躁,趁机把这瘦小的身板抱得更紧了,哼哼唧唧道:“不是文森特,不是他,他是个小坏蛋……”
他把我忘了,忘得一干二净。
“哦……好吧……”画文喃喃着拍了拍路德的后脑勺,心里不知为何有些失落,原来不是他,那路德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呢?
第62章 胸牌
两个小小的少年在废弃的战斗机间相拥, 四周是散落的零件,小白鼠们像是读懂了气氛没有再闯进来, 静谧的火光照亮了两个人的身影。
“先生?”
“我头疼,不想说话。”
画文只当路德是生病了变得脆弱, 也没有推开他, 任他这样抱了许久,恍惚觉得自己也曾拥抱过一个人, 在很小的时候。
路德默不作声闷闷不乐,画文不明白他发个烧怎么就委屈了起来,担心他是不是跟这些矮人一样有些精神失常了, 半拉半哄地把他带出了矿洞。
穿过树林的一路上都没有再遇见矮人,他们就像从未存在一般,全都躲了起来,没留下一点踪迹。
倒是有几只羽毛艳丽的大鸟穿梭在林间,靛蓝的羽翼有些像孔雀,看起来身强体壮翅膀结实, 要是打下来烤着吃应该味道不错。
要不是扶着路德,他都想用能量枪看能不能打两只来看看, 可惜飞得太快一眨眼就不见了。
回到了“狮鹰”边的阵地,安格斯正拆发动机拆得满头大汗,两人把路德扶进驾驶舱休息,画文给路德打了一针, 翻了翻医疗包, 这是最后一针抗生素了。
终于要面临药物稀缺局面了, 现在三个人里两个伤病号,又落难到了这个鸟不拉屎的星球上没法补给,往后的山穷水尽画文已经可以预想到了。
“药物不足了?”安格斯把降温的冰袋敷在路德头上,同样紧张了起来,“我伤的不重,把剩下的都留给元帅吧。”
画文抖了抖空空如也的医疗包,把匕首别到了自己身上:“伤的重不重我这个医疗兵说了算,药物我会想办法,往后还有食物,水,各种麻烦都不少,今天先保存体力吧。”
闭着眼烧得昏昏沉沉的路德不放心地睁开一条缝,看向了似有打算的画文,担忧地朝他伸出了手,画文拍了拍他的手背,露出安心的笑容:“先睡吧,睡一觉就好了,我们会一直守着你。”
路德听着这声音,渐渐睡了过去,他实在是太累了,带着伤一路奔波,到现在才爆发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变小的身体也会随之变弱,这样就病倒了。
但他觉得更可怕的是孤独。
幸好文在他的身边,即使只是轻微的气息,也足以让他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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