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的配合,”画文顺势坐在了地上,表现出善意,“我只是想问问,你知道楚州虞家的狐狸,或者狐仙吗?”
大灰狼的身体藏在黑暗中,只有一张狼化的脸在朦胧的月光下比较明晰,听了画文的问题,他忽然裂开了嘴角,露出了雪白锋利的尖牙。
这渗人的笑容陡然放大,大灰狼一下子扑了过来将他压倒在地,血盆大口眼看就要咬断了他的咽喉,画文都闭上眼睛准备被他咬出梦了,这时对方突然停了下来。
近在咫尺的狼吻并没有血腥味,湿漉漉的鼻头触到了他的颈侧,一个似人非人的声音喑哑响起:“那狐狸……已经被虞家人利用束缚多年,早已魔化,你现在之所以还活着,只不过一枚钉子,还有些作用罢了……”
“什么……”画文瞳孔微缩,还没有问出更多,脖颈就是一阵刺痛,再一睁开眼,天都亮了。
喘着气坐了起来,画文抚摸着脖颈处新出现的红痣,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恶狼咬重了,这枚红痣隐隐带着一丝血迹,刺痛不已。
然而他的脑海里除了恶狼说的那句话什么都想不起来,身体的异常全被忽略了。
什么叫“魔化”,什么叫“钉子”?!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后背全是冷汗,他捂着嘴咳嗽了两声,遍体生寒。
听到了他起身的动静,下人都进来服侍,管家马叔还说:“小少爷这几日身体渐好,老夫人也可以放心了。”
夏天的确对哮喘病人要好一些,画文只能忍下胸闷对管家点了下头,让他告诉老夫人宽心,不用太过担心自己。
今日就要离家,老夫人亲自做了八宝莲子粥命人送过来,自己却不忍心看儿子远行,在屋里闭门不出,吃斋念佛。
临行前画文去看了一眼那祠堂,白天的祠堂安静地立在虞府深处,似乎只是一个死物。
谁知道里面有什么凶险,而虞亚杰又在里面做了什么,他本能地逃避着深入探查,是自己的能力不足,也表明时候未到。
不过现在也好,虞亚杰出差去了东北,此时不在楚州,他也不用担心虞府会发生什么事,待以后时机成熟,再来一探究竟。
画文迎着晨光被管家马叔亲自送出府门,众人虽然经常因为这小少爷的顽劣而头疼万分,但现在要送他出去历练了,所有人都觉得府里少了个活宝清冷得不行,反而依依不舍了起来。
马叔眼圈都红了:“小少爷要照顾好自己,老夫的儿子也在大少爷手下做事,他定会代我侍奉您,听候您的差遣。”
“我知道了,您也别伤心,我每月都会回来的,”画文感受了一把被家长含泪送去幼儿园的体验,无奈地笑了,“帮我照顾好我娘,别让她太伤心,那诸位,我走啦。”
小丫鬟们平时都管教严格从不会僭越主人,此时都忍不住跑到府门口望着他眼泪汪汪的,不过这些目光不像杨柳依依,更像是慈母三春晖。
大哥虞伯杰已经提前一步离开了,一大早就派管事和司机专门驾车而来,收拾好了一切,便要前往楚州最繁华的城中心,庆市。
午后的庆市,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汽车和黄包车在有轨电车间穿行,时髦女郎和洋装绅士中混杂着长袍马褂,叫卖声和汽笛声连绵不断,根本看不出是在动乱年代中的城市。
画文悄悄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虽然虞文杰是去上过大学,但那学校是设在离家近的楚州近郊,老夫人也不会让他到处乱跑,所以庆市他来得不多,每一次都能看到不同的新鲜。
忍着乡巴佬进城般的感觉,画文一路上默不作声,身边坐着的是虞伯杰的管事,随着车子的行进很恰当地给他介绍着哪里是庆市最好的西餐厅,哪里是最豪华的舞厅,甚至是酒馆赌坊。
看来对方是把虞文杰的喜好拿捏得很准,当他是个来体验生活的娇少爷,力求把这他服侍得巴巴适适的。
但画文已经不是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虞家小少爷了,而且他眼里的世界也与常人不太一样。
“这天儿有些闷啊……”画文抬头看了眼租界附近的天空,黑云压城,“那边黑沉沉的。”
“什么?”管事顺着看过去,租界那边正好艳阳高照,哪里暗沉?
画文抿了抿嘴,淡定地收回了视线:“没事,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让司机不用再逛了,回去把屋子收拾妥当就往铺子那边看看吧。”
管事没料到虞文杰对那些玩乐丝毫不感兴趣,心想是不是自己没服侍好让小少爷不高兴了,连忙请罪:“少爷赎罪,若是您觉得没意思,我还可以给您介绍其他的……”
“不用了,”画文微微抬手,揉了揉眉心,“我累了,回去吧。”
这口气和架势和虞伯杰基本不差,管事连忙点头,暗自记下了,小少爷不愧是老板的亲弟弟,就算看上去再怎么不学无术玩世不恭,也绝非池中之物。
而且小少爷的确身体不太好,老板是叮嘱过的,所以管事立即吩咐司机回程,前往庆市虞伯杰的住处,虞公馆。
窗外的画面没晃两下,汽车停在了虞公馆前,司机下来开车门,被管事用眼神噤了声。
只见画文单手支着额头,斜斜地倚靠着座椅脑袋低垂,恬静的睡颜还带着稚子的纯真。
小少爷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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