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七,你,你刚才吓死我了……”
戈修抬手捻了捻自己脸上的血迹,粘稠的鲜血尚未干涸,沾在他的指尖,鲜红和惨白的对比鲜明而刺眼。
他低低地“啧”了一声,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痕,自言自语道:
“这我倒是没想到。”
戈修扭头看向周围目瞪口呆的一众人,问道:“谁有纸巾吗?”
一个船员愣愣地掏出手帕,递了过去。
他接过手帕,将自己指尖和脸上的血迹仔仔细细地擦干净,然后微微一笑:
“谢了。”
戈修若无其事地从医疗舱上跳了下来,动作轻盈而娴熟,完全看不出来刚才还是个处在昏迷中的病号。
他扭头看向舰长,问道:
“路莱怎么样了?”
他在大庭广众下自然地称呼着路莱的教名,毫不避讳其他人的存在。
舰长突然意识到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他咬咬牙,收起了曾经可能有过的怠慢之心,挥手将周围的其他船员屏退。
在指挥舰被击毁后,路莱虽然被舰体保护性弹出,但是从脊椎到重要脏器仍然受到了毁灭性的伤害。第一医疗中心在联盟的前几轮炮击中被击毁大半,大部分的医疗设备和物资补给都被埋在了本是作为保护机制而存在的钢铁山体下,而任何可能的补给和能源电力的供给早在开战时就被掐断,再加上路莱是在紧急情况下出兵阻截,所以舰队成分几乎全部为精锐的军事战舰,本就缺少物资补给。
在联盟越来越紧迫的袭击和逐渐短缺的物资下,他们已经将要山穷水尽。
路莱的伤口在如此困难的条件下得到的护理十分有限,愈合剂和低等级的医疗舱只能进行简单的创口修复,而更为复杂深层的治疗手术需要主舰级别以上搭载的治疗舱才能实施。
而严峻的战事和日夜不眠的布防令他的伤势雪上加霜。
在戈修驾驶的星舰到达之时,路莱已经陷入昏迷长达七个小时了。
这件事被严密地封锁在少数的上层将领当中,以防止情报传出导致军心浮动,更甚至使得敌舰失去忌惮,从而大举进攻。
在讲述的过程中,舰长的面色始终凝重严肃,忧心忡忡。
而戈修则是若有所思地垂着眼眸,唇角的笑痕若隐若现,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从头到尾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舰长凝视着他,脸色终于放松了下来,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感慨道:
“所以,你们能来真的是太好了。”
舰长顿了顿,问道:“所以你们是怎么穿过外面的雷区的?是终于截获到了信号图了吗?联盟的高级军舰自从战争开始之后就龟缩在防护圈内,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啊?”
戈修摇摇头:
“不,那样太慢了。”
他抬眸看向舰长,慢慢一笑:“有我就足够了。”
他的语气里有种轻描淡写的笃定,和气定神闲的自负,无论说出的是怎样狂野到近乎荒诞言论,都有种令人发自内心想要深信的吸引力。
舰长眨眨眼,愣住了,居然一时没有听懂戈修话语中的含义。
而戈修也并不在意。
他只是耸耸肩,自然而然地转移了话题:“所以路莱现在在哪?”
“临时指挥舰上。”舰长回答,“我们不敢将他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以防止情报泄露。”
“带我去见他。”
少年天经地义地发号施令,那种驾轻就熟的领导姿态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遵从。
·
最高等级的医疗舱被军事级的保密程序全面封锁,只有极少数人才能被允许进入。
路莱正躺在半封闭的医疗舱内。
他赤着上半身,无数深深浅浅的伤疤覆盖在大理石般苍白起伏的肌理上,受伤最重的胸口和腹部用仿生绷带进行了处理,在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上防止创口进行进一步的撕裂,无数监测体征的仪器通过导线连接在他的皮肤上,床边的数个湛蓝色光屏将他的身体状况如实地具现。
光屏上的每个指数都徘徊在危险的状态。
在接受了全面彻底的消毒之后,戈修走进隔离舱。而随他而来的舰长则礼貌地等候在舱外。
即使在昏迷中,路莱仍旧眉头紧皱,一副思虑过重的模样。浅金色的睫毛垂在没有血色的面孔上,薄唇抿成一道冷厉的直线,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戈修移开视线,探身拿起放在床头记录着他身体状况的光屏。
他刚刚伸出手,却猛然对上了一双冷冷注视着他的眼眸——浅色的虹膜在灯光下呈现出冰冷的钢蓝色,如同暴风雪刚过后澄澈而寂静的天空。
戈修一愣。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霎时间天旋地转。
在戈修从愣怔中回神之前,男人炽热而极具攻击性的气息犹如岩浆般涌来,有种令人窒息的致命压迫感,包裹挤压着每一寸的空气,霸道地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知觉。
他的腰被一只钢铁浇筑般有力的手臂死死扣住,骨骼肌肉被碾压的剧烈痛楚如同山崩海啸般呼啸而来,男人滚烫而干燥的掌心紧紧地贴在他的喉咙上,然后缓缓地收紧,将他肺里残存的氧气一点点地逼出,令人有种即将窒息的错觉。
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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