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用裸足踩踏着脚底温热而粘稠的血浆,暗红色的液体从脚趾间挤压出来,犹如被碾碎的玫瑰花汁液。
他踏出血池,脚掌重新接触到了坚实的地面。
戈修环视一周,空气中的诡异物质在视野中游荡着,阴沉潮湿,仿佛没有具体形态的漆黑雾气,似乎比刚才要清晰的多。
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元素了。
戈修好奇地端详着空气中的元素,尝试着拉扯感知着那些逸散在空中的阴沉物质,看着它们在自己的指尖压缩凝结成没有形状的柔软小球,然后再尝试着将它们塑造成脑海中的模样。
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小的汗珠,微阖的双眼没有聚焦地凝视着远方,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的频率颤抖着。
一次,两次,三次。
灰色的烟雾在他的指尖聚拢又消散,然后再次被强行拽回原位。
失败了没关系,那就再来一次。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一件长而尖锐的器物在他的掌心中缓缓成型。它漆黑的表面光滑而坚硬,反射不出丝毫的光亮,尖端极锐,一点冷芒凝聚在其上,带着利器特有的寒意,仿佛能像划开布帛一般撕开空气。
戈修喘了口气,指尖因脱力而有些颤抖,但是眼底的神采却蓬勃明亮。
他睁开双眼,将手中的利器置于月光下,尖端反射出的猩红剪影在他的眸底游曳闪烁,犹如渊薮深处诡谲的微芒。
一丝压抑着战栗的笑意掠过他紧闭的双唇。
——这个世界足够陌生,也足够有趣。
他非常喜欢。
·
髑髅地内没有昼夜之分。
无论什么时候,这里的天空都是永远的幽暗阴沉,黑漆漆的看不到一丝光亮,无数奇诡邪恶的生物潜伏在阴暗中,等待着时机将彼此撕成碎片。不过,戈修倒是逐渐归纳了自己的一套计算时间的方法,在在深渊底部,只能看到一线被黑暗遮蔽的天空,每当那弯血月移动到这道天幕上之时,那就是“夜晚”到来。所有深渊内的危险生物在血月的照耀下会加倍强悍和嗜血——在吃了几次亏之后,戈修开始尽量避免在夜晚离开能够映红悬崖边缘的尖锐岩块时行动。
而每当残月位于天空给正中央时,那就是“午夜”。
那诡异的剧痛便会在此刻来临,仿佛某种残酷的生物钟,次次如此,从未缺席。
这也是戈修为什么会避免在这段时间“狩猎”。
是的,狩猎。
戈修飞快地适应了深渊底这个弱肉强食的冷酷生态链条——不是杀就是被杀,不是吃就是被吃。
在深渊中活下来的前提,就是以其他生物的血肉与能量为生。
所以,自从凝聚出第一件武器开始,戈修就开始尝试狩猎,并且在和怪物的对峙中锻炼提升着自己的技巧。
他极富创造力地使用着自己所能接触的一切东西,压缩空气中游弋着的黑暗元素覆盖自己的每一寸皮肤以达到遮蔽气息的效果,将用元素熔炼锻造的长矛尖端在兽类剧毒的血液里浸泡,然后再用它毫不留情地捅入怪物粘稠的皮肤,穿透它带着热气,缓慢勃动的心脏。
当然,一开始并没有那么顺利。
戈修在开始狩猎的时候也曾失手过好多次,但是或许是每天晚上经受的折磨提高了他神经的忍耐阈值,所以,无论怪物的利爪有多么锋利,肚子里的酸液腐蚀性有多强,又或是有多么恐怖的麻痹与致幻能力,他总是能以强悍的意志力操控命令着自己七零八落的身躯,等待着对方放松警惕的时刻——最后吞噬,吸收,同化。
感觉到对方的生命力融入自己身躯的感觉非常愉快,就连重构身躯时窜过神经的剧烈灼痛都令人上瘾。
但是每次必被毁的衣服实在是令人头疼。
在每次结束之后都得浪费体力给自己重新做件新衣服,这简直就是无谓的损耗。
不过,随着他能力的增长,戈修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视力越发的清晰。
他能够看到空气中元素的浓淡变化和活跃程度,来估计狩猎对象的能力大小和远近距离,从而决定是避开还是出击。所以,很快,狼狈地赤身站在对方血泊中的情形就很少再发生了。
戈修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成长着,就像是某种天生以掠夺和战争为使命的物种,在深渊底部很快就过的如鱼得水。
而随吞噬的生物越多,对这个世界了解的也就越多,零碎散落的信息量一次又一次地涌入他的身体,在他的脑海中逐渐构建出整个世界的全貌。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混沌大陆的反面。
三万年前,混沌大陆的两大主神爆发战争,大陆上的所有神祇以及生物都被卷入其中,光暗两派阵营之间爆发了旷日持久的惨烈战争。再长的战争也有结束的一天。终于,光明神终于将黑暗神击败,并且将所有黑暗阵营的信徒和追随者驱逐,以黑暗神的骸骨将他的神格以及崇拜他的黑暗种族封印至大陆反面,保证没有任何黑暗阵营的生物能够离开。
在此之后,光明神以及其他胜利的神明退回神域中。
至此,神之纪元结束,人类纪元开始。
而作为黑暗之神的埋骨之地,大陆反面也被称为髑髅地。
这里是永夜之城,罪业之域,是万物万灵的恶意徘徊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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