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双手——众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凉气——只见那蹲在不远处的青年毫无心理障碍地捉住尸体断裂的双臂,将那失去双肘下半段的胳膊紧贴在尸体的身体两侧,然后顺手从墙上扯下一片装饰华丽的挂毯,擦了擦尸体上半身的断裂面,还顺便将散落在一旁的肠子推了回去。
众人:“……”
卧槽。
几分钟后,戈修从尸体旁站了起来,然后转身向着众人走了过来。
青年的面容苍白而平静,垂在身侧的双手沾满鲜血,粘稠的血滴从他的指尖缓慢低落下来,手电筒的照射下,两只手都被染成了瘆人的猩红,那张漂亮到不似真人的面孔在背后大片大片黑红交织的场景中显得鬼魅非常。
玩家们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戈修对此熟视无睹。
他伸手拽下了另外一块挂在走廊尽头的挂毯,在上面熟练地擦了擦手。
刚才的索命艳鬼仿佛再次变回了活人。
杜岩定了定神,开口问道:“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戈修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有人大着胆子向着躺在走廊另外一端的尸体看了过去,只见那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仅剩的手臂贴在身边。
从手肘到腰部的断裂面在擦拭后清晰地暴露了出来,在手电筒的照耀下,居然呈现一个完美而规整的弧线,就像是用圆规在他的腰部画了一条线似的,而在圆内的部分则被虚空吞吃的一干二净。
“对了。”戈修似乎想起什么,用还残余着血迹的手将一张卡片递给了杜岩:“他身上的。”
杜岩接过那张卡片。
那是玩家们在进入宅子之前,从铁门外抽取的身份卡。
卡片的边缘被鲜血染红,平滑的表面斑斑驳驳地沾着血手印,很显然来自将它递给自己的那个青年。
卡片上是一个锄头的标志。
应该是花匠。
杜岩当机立断,他抬头向着玩家们看了过去,开口建议道:“现在大家都去他的屋子里,抓紧时间,先去看看他这个身份的线索,摸清楚他的职责,看看他和其他玩家的身份有什么联系……”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面色惨白的玩家打断了:
“我才不去!要去你们去!”
另外一个看上去应该是新手的玩家用力点头,他的面孔因为惊慌和恐惧皱成一团,苍白的额头被汗水浸湿,他哆哆嗦嗦地说道:“他是在去自己房间的时候死的,谁知道那里面究竟有什么,是不是有什么达成死亡的条件……还是什么的,反正我是不敢……”
他的话没有任何逻辑。
所有对游戏规则稍微有些了解的玩家都会知道,触发死亡的条件不可能这么简单。
但是在黑暗和压力中,人心就会变得极为脆弱,也更容易疑神疑鬼,听信一些表面看上去似乎颇有道理的言论。
一阵惊慌的浪潮在人群中涌流。
散发着绝望气味的低声细语将人们内心中的恐惧勾了出来,不信任犹如雪球般越滚越大。
“这个游戏怎么可能用这么简单的方式杀死玩家!”一个同样经历过角色扮演的玩家不耐烦地提高声音:“人死了,他的线就断了,如果现在不去的话,万一明天会出现在主剧情里,还会有其他人被牵连。”
“不是说有三次机会吗?”质疑的声音再次响起:“但是我们的命只有一条啊!”
“对啊对啊!”有玩家附和道。
“你们知不知道这三次机会有多宝贵!”杜岩有些动怒了:“你们真的想知道角色扮演失败的结果吗?”
他冷笑一声:“去不去是你们的事。”
整个场面顿时有些控制不住了。
在角色扮演副本中,玩家之间的配合最重要。
而恐惧和愤怒都会驱使人做出不理智的言行——这才是这种副本最大的难点,因为凡是一个玩家死去,就会空缺出一个角色,但是剧本中却往往是环环相扣的,一环的缺失就会导致后续的崩盘。
气氛紧绷,一触即发。
戈修打了个哈欠。
他兴致缺缺地扫了一眼剑拔弩张的人群,然后转身向着反方向走去。
从刚才起就一直冷眼旁观这场闹剧的男人见他离开,也迈步跟上,他一边走一边问道:“去哪里?”
“睡觉。”戈修回答的毫不犹豫。
“你不想去花匠的房间看看?”男人兴味盎然地问道。
戈修步伐不停地向着楼梯上走去:“不想。”
“为什么?”对方锲而不舍地追问。
戈修扭头看了他一眼,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那么多问题?”
男人无辜地耸耸肩:“好奇而已。”
戈修“啧”了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呢?”
“猜中有奖励吗?”
男人勾起唇角。
戈修耸耸肩:“我考虑考虑。”
两个人一前一后向着楼梯上方走去,很快就将玩家们混乱的讨论声抛在了身后,
那嘈杂的人声仿佛是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的似的。
眼前的楼梯间犹如与外界隔绝的一方狭小天地,只有两人均匀的脚步声在其中回荡。
“我猜……”男人微微眯起双眼,苍白的薄唇上划过一丝笑意,一双漆黑的眼眸定定地凝视着眼前若无其事的青年,压低的声音在黑暗的夜色中显得轻慢而沙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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