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头儿幼稚地跳着骂对方,两人的学生半真半假地去拉,“老师,老师,宋景文来了。”
童元神色一凛,迅速地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太丢面了,他一派祥和地同宋景文打招呼,“景文,这是往哪儿去?”
宋景文显然也是看见了这两人,笑吟吟地站定了,视线在泰宁凌乱的鹤发上走了一圈,“正要去您府上呢,我给您看个好东西。”
谢风也是童元的半个学生,主要还是跟着泰宁学画,他乖巧地往泰宁身边一站,“先生。”
宋景文和谢风认的这俩先生纯粹是无意之中加了点儿刻意造成的结果,宋景文原本只是想给谢风找个先生培养一下他的爱好,比如琴棋书画,喜欢哪个就砸钱。
在宋景文的死缠烂打下,童元大学士率先败下阵来,听着宋景文的各种见解就像是被人敲开了天灵盖灌输了一堆清凉又热辣的怪东西,让人欲罢不能。
后来才发现这混小子完全是装的爱读书,真正爱读书的则是被他时带着的小夫郎。幸好后者还算上进,他也不至于被气死,权当是买一送一了。
反倒是叫泰宁这个老东西把人捡了回去。
童元对着自己这个最小的学生格外喜爱,前两年听说宋景文殁了,还伤神了好一阵子,直嚷嚷着天妒英才。
泰宁嘴角瞧瞧地翘了起来,应了一声。
谢风小声地给自己老师开后门,“先生,您看看这个。”
泰宁皱巴巴的手里被塞进了一个圆形的带柄的物件,他不解地看了看,“无色琉璃?”
“这是玻璃做成的放大镜,您不是看东西不清楚嘛,就给您弄了个这个。”谢风让他试着看手掌上的纹路,期待地问,“怎么样?”
泰宁没绷住表情,露出一口不整齐的残缺牙齿,兴奋得像个孩子,“好好好,看得太清楚了,这个东西给我的?”
“当然是给您的,谢谢您一直以来的帮助。”
宋景文去勾谢风的手指头,不满地哼哼道,“我还打算当惊喜呢,你倒好,直接把牌底亮出来了。”
谢风仰头瞧他,一笑右边的脸颊就出现一个梨涡,甜得发腻,“你看先生多高兴。”
“先生”这个词直叫宋景文想入非非,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在谢风的鼻尖上亲了一口,纵着他,“你说是就是,反正我们还有一箱呢。”
声音不大不小,绝对能叫当场的人听个清楚。
童元也拿到了个一模一样的放大镜,只不过柄上刻的字却是不一样的,他笑眯眯的,“真的还有一箱?”
他的那些个好友不乏看书吃力的,有了这个放大镜肯定得乐疯了啊!
“有啊,已经准备在铺子里上货了。”宋景文眼睛都不眨地说,好似贴心地接话,“您那些朋友要是有意愿,我就都给留着。”
童元捋着下巴上的大胡子,夸宋景文有心。
谢风偷偷拽着宋景文的袖子嘀咕,“不弄拍卖会了吗?”
“也弄,”宋景文没忘了今儿特意走这一趟的原因,用两个放大镜把这两尊学术界的大佛请回了家。
两个老头儿看见学步的娃娃,心里喜欢得紧,唠家常似的直接在外面的院子里落座,还能腾出手来逗孩子,“你小子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
泰宁与童元的想法不谋而合,“有话直说吧,早看出你小子这一趟偶遇来得别有用心。”
宋景文叫怨,“哪有,我这是指望老师给我提点儿提点儿罢了。”
宋景文的手指在谢风白皙的指缝中穿梭,又被对方擒住了按着抹了些雪花膏,“朝中的局势怎么样了?唉,您也知道,我这一走两年,家里的酒窖都被收了去,断然是没什么消息来源了。那我也得讨生活嘛,自然得看看谁地大腿最粗。”
泰宁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嚼吧嚼吧将那片钻进口中的茶叶吃了,舌尖遗留着苦味,“你想站队?”
“不曾。”
童元戳着布丁的小下巴,拍了泰宁一巴掌,直爽道,“站个腿的队,现在太子代理政务,局势还不够明朗吗?”
“日理万机,”宋景文风轻云淡地下结论,“乾坤未定,一切还得以陛下的旨意为主。”
泰宁抬着头,额上的抬头纹更深了,那双捉摸不定的深邃眼睛飘到了谢风的身上,笑了笑,“莫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这两年与风哥儿走动得少了,你觉得他不够仗义?”
“你得知道,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怎么能被小情小爱的困住,自然也不会有真正所谓的兄弟情。”泰宁语重心长地压低声音,“生在皇家的儿子哪个不是厮杀出来的,就连当今圣上也是……”
“咳,”童元掩耳盗铃地干咳起来,踢了对方一脚,“圣上已经很久没听政了,不过,太子殿下算是很勤政了,一定会是个好君主。”
宋景文将手在身上搓了搓,嫌雪花膏太油腻了,“所以章国下面是哪个国家呢,兴亡皆是百姓苦。”
童元和泰宁相继沉默了起来,太子殿下的野心世人皆知,但是野心披上华丽的皮囊,摇身一变,就是以民之义,开疆扩土,共逐天下。
今日的一番谈话,怎么的也能在两个老头儿心里扎根刺,时不时地也能给贺千恒添添堵。
宋景文若无其事地笑着,他客客气气地送走了两位老师,心中怅然,到底是有什么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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