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彦文帝在和气地笑,然而放眼整个朝堂,也没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开小差。这位新帝的脾性实在是难以琢磨, 吓得手下的这帮文武大臣将小心思都收了收,断然是不敢在他面前胡嚷嚷, 搞什么以死相谏。
前有洪少卿以死相逼阻止彦文帝立男后, 顺带着鼓动了一帮老学究长跪于御书房之外, 这种行径乃是自古以来的逼迫皇帝妥协的好法子。
即使不那么有效, 历任的皇帝还是会顾着些颜面, 由着这帮文官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两方再各退一步, 大事化了。
可是贺千恒不吃这一套啊, 他抬眸看了小官宦一眼,无所谓地抻了抻胳膊,淡淡道, “洪爱卿想必也不是你们能劝回来的,年纪大了,总是不听劝啊。”
他复又拿起御笔,嘴上说道, “他不想活的话,也甭让人拦着。朕的后宫什么时候轮到朝臣来指手画脚了,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倚老卖老, 还以死相逼,难不成我下面的龙椅是靠他们逼来的?”
李多背脊发凉地冒冷汗,彦文帝上位靠的是铁血手腕,人挡杀人的狠劲。
他硬着头皮欲劝上两句,脖颈深深地弯折下去,“陛下,外面跪着的可不止洪少卿一人。他们当真闹起来的话……”
贺千恒轻飘飘地瞥了小官宦一眼,募地笑了,“闹起来如何,不过是死几个人罢了,想要顶替他们位置的人多了,如此正好借机给朝堂清洗一番。”
这位主子不能劝,也劝不动。李多不敢直视九五之尊,唯有诺诺地点头,稳着步子出了御书房。
等到他将彦文帝的话告诉外面一群文官后,洪少卿气红了眼睛,当即一头撞死在石阶上。
一众跟着进谏的人吓傻了,嚎哭的有之,生了退却之心的有之,手无缚鸡之力地文官们心绪复杂地看着上方。
只见他们的陛下负手而立,迎着光摇头道,“洪爱卿糊涂了,朕见此悲痛不已。但是少卿一职久空下来也不利于民生,协办大学士何在?”
孟元垂首不语,颤颤巍巍地立在人群后。
李多眼尖地将他点了出来,指着尽量减小存在感的孟元道,“陛下,孟大人在那。”
孟元赶紧小跑着上前,毕恭毕敬道,“臣在。”
他站的位置刚巧是洪少卿撞死的地方,人是已经拖下去了,但是空气中残留的铁锈味以及石阶上的红色无不昭显着彦文帝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帝王。
贺千恒嘴角噙着笑意,直打量得人腿发抖才开了尊口,云淡风轻道,“今年的科举扩招吧,正是用人之际。万一再有谁像洪爱卿那般想不开,朕的朝堂岂不是要成了摆设。总得有备无患不是?”
孟元心尖一颤,抖这手接过了圣旨。
在场的众人都瞧见了,那圣旨是李公公方才去取出来的,而在这期间陛下一直没走开。
那这圣旨?可不就是早早地预备好了的?众人顿时如鹌鹑一般不敢吱声了,那些个愤愤不平的直把自己气晕了过去。
贺千恒关怀备至,将御医拨了过去,神色严肃道,“众卿可得保重身体啊,诸位都是国之栋梁。既然体弱就在家养上一段时日吧,朕准了。”
众人只得告退,但是翌日没上朝只有气急攻心的泰宁泰大人,倒是真的病了,哼哼唧唧地卧床不起了。
贺千恒派人送了两次补品过去,但凡受了惊的还得了御医诊治的恩典。被狠狠扇过一巴掌的众人竟也能从中抠出彦文帝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帝王这一结论,反对立男后一事纵有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传闻中的那位男妃以一己之力阻止了彦文帝行如此荒谬之事,一是因为这男妃的好名声传了出来,二是这结局是皆大欢喜。
文武百官对着这男妃反倒是态度转变了不少,只要不立为后,养在后宫当个妃子也不是不可以。
这种效果说不上是不是在贺千恒的意料之中,此时,他刚下朝便奔着瑞林宫而去,不疾不徐地问道,“他醒了吗?”
李多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谨慎地回道,“元公子用罢了早饭便被太妃请了去,现下还没回呢。”贺千恒的生母早就不在人世了,而这宫里能称得上是太妃的也只有先皇晚年最爱的寿贵妃了。
贺千恒不快地顿了一下,意味不明道,“太妃倒是有那份闲心。”
他脚下一转就去了宜春宫,九五之尊抬了抬下巴,“去把人带出来。”
李多会意,挺了挺背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那是陛下仁义才叫寿贵妃在这太妃的位子上待着的,说到底太妃在这深宫算不得什么人物。他好歹是陛下身边的大太监,姿态还是得拿捏好。
进去没多久的功夫,李多就动作迅速地把人请了出来,对着元莫意他可不敢目中无人,安安分分地将自己摆在对方身后的位置。
李多的手里还提着个食盒,贺千恒瞧见了,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元莫意道,“什么东西是宜春宫里独有的,你非得跑这一趟。”
元莫意一声不吭地垂着脑袋。
“没意思,”贺千恒冷哼一声,“回去了,以后少跟后宫里的这些女人来往。”
元莫意觉得他此言莫名其妙,愣了一下,也没解释今日是太妃拿身份压他才走的这一趟。
正如贺千恒所言,说出来也没意思,他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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