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撞可比在车上撞得还疼。
他的胸口莫不是铜墙铁壁做的吗?
晏晚揉着额头,顾不上寒暄,另一只手顺势握住魏济的手腕,将人往回拉,边走边道:“你快来看看,二妹刚才碰到了头,没了意识,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她是真的着急,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却最怕看亲人受苦,说着说着就有了哭腔。人在这种时候总会显得脆弱些,就算是晏晚也一样,魏济低头看了看,她抓着自己的手都不自觉地握紧几分,还带着微微颤抖。
魏济收起笑容,换上认真的神色,他抓着她的手放下去,跟她并肩前行:“有伤口吗?”
晏晚摇头:“我看了,没有伤口,也没流血,只是磕出一个包。”
“谢……太傅呢?”
“我已经让人去寻了。”
“她还有没有别的症状?”
“没有,就像睡觉一样安静,可是怎么都喊不醒。”
魏济扭头看她,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放心吧,有我在,你妹妹不会有事的。”
大胤的人都称魏济是神医,魏济自己却不那么看。在他眼里,人生老病死再寻常不过,医术再高超,像山长那般,碰到药石无医的人也终究束手无策,所以他从不会跟别人做保证,他也没自大到觉得自己就是大罗金仙,更不会有闲心去在意病患的亲人是什么心情。
然而今日,看着晏晚为妹妹伤神,他竟然说出了自己最讨厌说的话。
晏晚也没想到他会安慰自己。
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晏晚不去想,避开他的视线,沉默着向前快走两步,前面就是栖月阁了,门口有个人正在来回踱步,脚步好不焦急!
“魏仓公!”
原随舟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姗姗来迟的魏济,他等了许久,终见喜色,迎上前去,想要将人往里带。
魏济见着原随舟,表情却很是淡漠,原随舟见怪不怪,浑不在意,他出现在这本就于理不合,厚着脸皮赖着不走,是为了知道晏映到底有没有事,魏济的态度他全当看不见。
魏济推门进去,碧落和清月正在给晏映擦脸,她脸上潮红,看着似乎发了高热,魏济面色一变,急忙走到床边,好在出来时就背着药箱,不用再让人去准备。
谢九桢是后脚到的。
他进来时,还差点被栖月阁的门槛绊倒,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然后径直冲到床前,站定。原随舟就在门口,谢九桢都没注意到他,原随舟睁大了眼睛看着先生的背影,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他有如此失了风度的时候。
先生总是那副沉稳莫测的样子,衣角不染尘,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破绽。
但今日却叫他看到先生最普通的一面。
好像有一只手拉扯着先生的衣角,将他从云端拽到了泥土里,染上了青草香,染上了烟火味。
而这一切,就是因为晏映吗?
谢九桢眸光深深,他进来后就一言不发,视线始终不离床上躺着的人,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了,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惊雷一般,波涛汹涌。
还是晏晚没忍住,犹豫着开口问了出来:“我妹妹她怎么样……”
魏济叹了一口气,放开手站了起来。
“是之前的伤没好,”魏济没有吊人胃口,光是看谢九桢的脸色,他也不会自寻死路挑战他的怒气,“她脑中果然有瘀血,这几次失忆似乎也是因为这个,我之前给她开的方子有活血散瘀的,可是……”
魏济顿了顿,神色古怪地看着谢九桢:“若是开药,这瘀血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现在不宜用药。”
晏晚没明白:“为什么?”
“她有身孕了。”魏济看着谢九桢,硬着头皮道。
这话一出,屋里瞬间陷入了安静,晏晚面色一喜,转而又变成苦恼,而后面的原随舟却是怔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什么在静悄悄的溜走,有些心酸,又有些难过。
只有谢九桢面无表情。
半晌后,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可怖,把魏济都震得心跳停了一瞬。
“你知道我最想听的是什么。”
魏济咽了口气,暗中咬牙,但他知道眼前的人已经不正常了,根本不能跟他理论,心里快速运转一圈,他道:“我可以稳住她的胎气,尽量在孩子没生下来之前,让她体内的瘀血块不危及性命——”
“只需要保住她的命,别的可以一概不管,我不想听到‘尽量’两个字。”谢九桢直截了当地打断他的话。
魏济和晏晚都是一怔,前者挤了挤眉毛,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你是说,不要这个孩子了?”
晏晚根本不相信谢九桢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跟周老夫人不同,大胤对子嗣尤为看重,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晏晚身上,她能想到周老夫人第一选择绝对会保全肚子里的孩子。
魏济却摇头:“这我真的保证不了。”
“她体质不算太好,这半年来又经历许多祸事,身心皆有损伤,小产对她来说也是走一道鬼门关。亦清,我是医者,既然要救人,我就会选择最好的解决办法,尽我所能,保她们母子平安。”
谢九桢却忽然皱起眉头,呼吸加重几分。
魏济脸色一变:“亦清,你——”
谢九桢抬手打断他,他走过去,撩起衣袍坐到床边,用手指背轻轻碰了碰晏映的脸,动作轻柔小心,又有几分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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