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宋清时做过的承诺。
【你原有的,我都会替你找回来;你想要的,我统统都会给你。】
他以前不懂,现在懂了。
原来这份承诺里还包括他的生命……
越无欢越是明白,就越是痴迷,越是爱恋。
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披着柔弱无害的羊皮,想用卑鄙的情感在奢求不该求的东西,想用肮脏的身体玷污世上最干净的神灵。
他好恶心……
越无欢闭上眼,再也不敢想下去了,他缓缓地跪在池边,在水里拉起宋清时尚算完好的右手,虔诚地放在唇边吻了吻:
“清时,别怕,药王谷有很多医书,我会用尽全力去学……”
“清时,别怕,我会保住药王谷,不让它有丝毫损伤……”
“清时,别怕,我会照顾好你的小白鼠……”
“清时,别怕,我不会再放弃生命了……”
越无欢睁着眼,他的心在哭,却流不出泪,他的身体在痛,却感觉不到,额上的血却像泪般,一滴滴滑过脸颊,落在宋清时的手背上,印下难看的痕迹。
这些红色的东西……好脏……
他想拭去碍眼的血迹,可是轻了怕擦拭不干净,重了又怕惊扰了沉睡中的人。
他想了想,低下头,将滚烫的唇贴在微凉的肌肤上,轻轻地舔吻在手背,缓缓滑下,卷过一根根手指,含入口中,再恋恋不舍地送出。他仔细地吻遍了手上的每寸肌肤,吻得干干净净,并将气息牢牢锁在心里,然后到此为止,不能再越雷池半步。
越无欢紧紧牵着生命里最重要的手,做出生命里最重要的承诺:
“清时,我会治好你的。”
……
北川,镇河城,参同派。
镇河城是座边远小城,参同派属于合欢宗的分教,门主归元仙尊修为已到元婴,经营着镇河城内的青楼赌坊,他生性风流,生着一双狐狸眼,对人总有三分笑,实则阴狠残酷,是城内无人敢惹的存在。
今夜,归元仙尊再也笑不出了。
无数只恐怖蛊虫,遮云蔽日,满地满墙,席卷了整个参同派,弑杀所有遇到的生灵。
安龙坐在太师椅上,紧紧抿着唇,狭长的眼睛里透着凶光,手里玩着只酒杯,正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景色。他的身边跪个从归元仙尊床上爬下来的男宠,衣衫不整,双腿颤颤,正乖觉地替他斟酒,连看都不敢看前主人一眼。
归元仙尊早已陷在蛊虫堆里,浑身麻痹,动弹不得。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想质问对方为什么要杀他,口里却爬出一条恐怖的蜈蚣,舌头肿胀,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声。
安龙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你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你?”
归元仙尊拼命点着头,嘶鸣。
“那天,你在山上看到我做的事吧?”安龙的笑容如恶魔般恐怖,他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虽说无冤无仇,这事现在也没什么打紧的,可是……谁让你看到了我丢脸的模样呢?”
只是因为丢脸?便灭了他参同派满门?
归元仙尊的眼几乎流出血来,他想了很多西林蛊王杀自己的理由,却想不出对方竟是为那点小事置自己与死地!他甚至从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过!
西林蛊王这头穷凶极恶的狼,毫无正常的人类情感,行事不可以常理推测。
他在杀戮中成长,活着,便是为了吃人。
安龙喝尽了杯中酒,无趣地挥挥手,蛊虫迅速咬断了归元仙尊的脖子,然后一拥而上,将尸体淹没。
小男宠战战栗栗地再给他将酒斟满,想起蛊王嗜好美色的传闻,试图抛几个媚眼,可是害怕过了头,这媚眼怎么抛都像眼睛抽筋。
安龙看着也有趣,看看壶中酒还没喝完,舍不得走,于是咧咧嘴,露出了虎牙,闲聊道:“美人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宠努力地笑道:“司药。”
“哦?这名字好,”安龙来了兴致,看了眼他洁白的手,颇感兴趣地问:“你和药有什么关系?”
司药小心答:“家父是名药师。”
安龙又问:“你不想给旧情人报仇?”
司药连头都不回地笑道:“仙尊开玩笑了,那人哪里算得上情人?”
安龙继续逗他:“我来时见你在床上宝贝心肝儿叫得欢,怎么就不是情人了?”
“奴是南风阁的人,”司药拼命镇定心神,琢磨不出眼前人想听什么,最后心一狠,坦诚道,“奴不过是个卖身的小倌,谁给了钱,谁就是奴的宝贝心肝儿。”
安龙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连呼:“好,好,好!”
司药继续讨好:“尊主如此英武不凡,就算不给钱,奴也把尊主当宝贝心肝儿。”
安龙看了眼他单薄身材上的白色单衣,清秀的面孔,随手扯过一缕长发,轻轻在指尖绕了绕,似乎想到什么,过了好久,小声嘀咕道:“若他也能和你一般想,给钱便叫宝贝心肝儿,该有多好,我缺什么都不缺钱……”
司药不明白他的意思,不敢随便搭话。
安龙狠狠拉过他的头发,问:“你说这世上,不相爱的道侣多吗?”
司药忍痛道:“多。”
安龙迟疑地问:“这样的道侣,是怎样结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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