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孩子果然是认得司淮的,店伙计立马满面愧色地连道了几声歉,一边说着要领他们去最好的雅间,一边顺手收了旁边桌子上吃空了的碗盘递给另一个来接的伙计。
二楼雅间比一楼的大堂清净许多,隔间外放了一盆盛开的腊梅花,许是年关将近的原因,小小的腊梅树上用红线挂了几个红纸包,飘洒的墨迹在红纸上落了个倒着的“福”字。
矮几上倒扣着几只样式精致的小杯盏,先他们一步进去的伙计已经斟好了热茶,体贴地从角落的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一张绒毡,笑嘻嘻递过来道:“现下客人多,饭菜怕是得等一会儿才能送上来,小孩儿如果瞌睡了就盖上,免得天冷着凉。”
“多谢。”吾念接过伸手接过,见伙计要走,忙又叫住了他,客气地道:“我们确实与这孩子的娘亲是认识的,只是眼下走散了,如果见到一个年轻妇人来问,千万知会我们一声。”
“大师放心吧!”伙计扬着头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擦桌布往臂弯上一搭,蹬着欢快的脚步往楼下跑去。
听着那阵脚步声走远,司淮才就着铺在地上的厚蒲团坐了下来,还没来得及把头上的斗笠摘下,抱在怀里的孩子就又开始不安分地乱动,含糊不清地咿呀着什么。
吾念见状,忙上前接过了孩子,一手绕过背部托住了他的大腿,另一只手轻轻地有节奏地在他肩背处轻拍,哼着小调哄得他重新安静了,才笑着对司淮道:“你方才抱的姿势不对,差点儿都把他夹在胳肢窝底下了,也难怪他要哭闹。我记得你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明明把他抱在腿上玩……”
他脸上的笑意随着顿下的话语收敛了些许,视线落在司淮垂在身侧的左臂上,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淮一直是用右手抱着孩子的。
想到那道布满了小臂的红莲业火留下的伤疤,吾念的脸色又往下沉了沉,担忧地问道:“你的手……还在疼吗?”
“不疼。”司淮想也不想便回了一声,宽慰似的拉了拉袖子,露出手臂上缠着的并未渗血的纱带,不着痕迹地转走了话头,道:“你倒是会哄孩子,早知如此,当年我化形的时候就该化得再小一些,让你唱歌哄我睡觉。”
吾念低头看了一眼抱在怀里的孩子,发现那孩子也睁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在看他,想象了一下司淮变作了幼儿让他哼歌哄睡觉的模样,不由得低声笑了起来。
“你可不是个安分的小孩儿,怕不是哼哼小调儿就能哄睡着的。”他将另一边的蒲团放到了司淮边上,挨着他坐了下来,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过了司淮的腰,回忆道:“说起来,尘一也算是我一手带大的,抱孩子这种事情我自然比你做得熟。”
司淮顺势靠到了他肩膀上,合上了眼睛,接了他的话问道:“我记得你说过,那小和尚是你在荒郊野岭捡的?”
“嗯。那年我似乎是跟着师兄外出去做一场小法事,回来的时候路过一片人烟稀少的荒地,见一个孩子晕倒在那里,就把他带回寺里了。那时候的尘一,大概和这孩子一般大。”
两三岁的模样,懵懵懂懂的。
司淮动了动脑袋换了个舒适的姿势,道:“一个小孩儿不可能自己跑去到那种地方去,你们没带他找找家人?”
“等过的,只是我们在那里等了两天也不见有人来寻,想必是哪户人家不要了才丢下的。”吾念的语气有几分怅然,末了,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既然让我们遇上了,说明尘一和佛祖有缘。既然身归佛门,何必再贪恋红尘?”
“是吗?”司淮拉长了尾音,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挑高了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地问道:“出家人不贪恋红尘的话,那你为什么惦念了我三百年?”
为什么……因为舍不得?因为他值得?
吾念无奈地笑了笑,在腹中把昨夜说过的话颠来倒去过了一遍,才慢慢正了神色,道:“我不贪恋红尘,但你是我心中的挂念。”
因为有这一道挂念,所以他放弃成佛,在人世间执着了三百年。
见司淮浅浅笑开,吾念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轻轻碰了碰他脸上的擦伤,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不禁凝起了神,道:“有人来了。”
不是来上菜的茶楼伙计,而是一群蹑着手脚摸上楼梯的人,且都带着随身的兵器,尽管出鞘时极其小心,但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司淮也已经听到了,坐直了身子将随手放在桌上的帷帘斗笠又扣回了头上,站起身来,道:“看来刚刚那群仙门弟子已经发现我们了,只是在等出去的人回来。”
“祁舟!”吾念一把拉住了他,略带担忧地道:“别打!”
司淮顿了一下,转头朝雅间外望了一眼。听声音对方少说也有十几人,他有山河剑在手也不用怕什么,只是一旦暴露了就会引来更多的人罢了。
想了想,司淮还是点了一下头,推开了另一边的窗户,四下看了看确认下方大街上并没有仙门修士在把守,才转身从吾念手里接过了孩子,翻出窗户跃到了街道对面的屋顶上,在一众行人的惊呼声中翻下了高墙。
这一串动作带得抱在手里的孩子也跟着颠簸了起来,一上一下的跃动中,似乎从他厚厚的衣襟里掉出了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啦!!这是我断更最久的一次了,对不起等更的你们T_T,实在是三次有更重要的事情,熬了几天夜到今天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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