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旧约了一局。这位名叫龚超的体育老师这次拿出了面对小学生时的超常耐心,与其说比赛倒不如说是陪练,有意引导他提高反应速度。他很难不别扭,察觉到以后扔开球坐了下来,抱着头一声不吭。
龚超自然不明所以,林果然说:“我哥输了球,有点伤心。你等他缓缓可以吗?”
他在自己的臂弯里眨着眼想,林果然这个形容足够匪夷所思,龚超应该要摇着头走开了。
但龚超问:“要不要换个项目?我感觉你小腿挺长,跟腱也漂亮,跑步应该挺好的吧?”
于是球不打了,两个人移到塑胶跑道上做拉伸,来了个三千。
最后付罗迦汗泪俱下,赢了龚超半分钟——他肯定还是让了。
付罗迦跌坐到绿茵坪上,气喘得跟哭了一样。
“看,一赢了把他高兴的——”龚超耸肩,气息只比平时略快了些。“以后能继续约球了吧?顺便赠送陪跑一次。”
他图什么呢?付罗迦其实很奇怪。对陌生人热情到了这个份上,总不会是善良得过了头。
但自己的确在疯跑里找到了乐趣。三千米长的风绵绵不绝撞向胸腔,仿佛把他搅在一处刺痛的心肺和骨缝里的泥尘一起吹出来了。虽然本质上是在兜圈,但他真的感觉到自己在远离身后的一切。
最重要的还是结束时的筋疲力竭、天旋地转犹如从高空坠落、思维停止的感受。
“能给个联系方式吗?”
这时他还没摔到地上,在半空中飘飘忽忽答:“难道你是同性恋?”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但龚超立刻回答:“是呀。”
他不仅挨了地,还把脖子扭了。他怔忡一会儿,说:“我也是。”
他忽然看到了留在沙坑旁边的粉笔字。某某某,我爱你。风吹过,沙坑里的沙粒飘起来落下去,把某某某盖住了。
“只有这个感想吗?”没想到龚超也是爸爸那样的语言艺术家。
“只有这个。”
其实他还想到了许之枔。只是这事没必要说了。
许之枔是,他也是。这跟龚超是、他也是很不一样。
他这才发现这一点。他还发现这不再使他惊恐了。
龚超无奈,“我就是看出来了才……算了,打扰啦。”
林果然在远处朝他们挥手。“我买了冰淇淋!”
“刚跑完步不能吃那个——”龚超一边叹气一边朝她走过去,“然然你也少吃点儿甜食,你不是蛀牙吗——”
他又休息了会儿,然后到沙坑跟前把遮了字的沙子刮开。那个名字还是在那里,很固执的样子。
“你很厉害,”走之前付罗迦对龚超说。“打球我还是差你太多。”
之后他就不再去八中了,一番争取后得以每天傍晚去街心公园跑步,林果然跟着。
街心公园有个人工湖,他在广场舞开始之前能绕着湖跑十圈。
湖里有不少荷叶,片片肥厚,却一朵荷花也没有。林果然有时会跟着他跑,一般坚持个三四圈左右就会找地方休息。安全起见她一般呆在对面的快餐店里等,两天里至少有一天会忍不住点东西吃。
“哥我吃不下了……”
“扔了吧。”
“可是好浪费啊,我还一口没动——带回家妈又要说我。”
付罗迦看她两眼,把她手里的冷饮接过来。
倒是没有那么苦了。
某天回家后奶奶很着急地问他为什么桌上的药没动过——有时他们会提前把一天的药拿出来放到桌上方便他吃,他回答:忘了。
“那你今天……”
“哥哥今天挺好的!”林果然抢答。“我们还买了凉虾!”——虽然只有她一个人喝,但账是付罗迦结的。
在那个晚上付罗迦跟爸爸说,“后天我要回县城。”
“为什么?”
“因为后天开学。”
“……我还是觉得不太合适。再想想?”
他沉默一会儿,“那我能用我的手机了吗?”
爸爸同意了,还特意告诉他那位小许同学一直没有再主动联系这边。“——这么久不联系了,再去打扰可能会显得冒昧。”他提醒道。
手机换过一次屏,反应速度莫名慢了下来。开机许久后主界面才浮现,微信Q.Q的标识上都有红点。
突然有一则通知跳了出来。某空间有99+的未读消息,日期显示是今天下午。
他随手点开。
很多@。不少人的评论字体非常晃眼,他看得一阵烦躁,退了出去。
微信里也有不少今天的新消息,大意是让人去看某个发在空间里的视频,还有问是怎么回事,照片是不是被人偷了的。
他扔开手机缓了很久才忍下烦躁,再次拿起来的时候把那段视频点开了。
是段录屏。某款蓝色app被打开,点击“搜索附近”,出现的第一个用户的昵称是“xzx”。
点开“xzx”的主页,许之枔的半身照挂在背景里,笑得漂亮又晃眼。
付罗迦一时没拿稳,手机掉下来砸到他鼻梁上。视频自动重新播放,那个app的名字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屏幕上。
不少人知道这款app。即使不知道,百度之后也能理解——它在官网上的自我介绍是:国内知名同性社交平台。
第82章 第 8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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