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藏在帷帽后的一双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向荆舟。
“有劳了。”荆舟上船,船破水向西而行。
船摇得慢,一晃一晃的,幽幽的水响萦绕耳畔。
荆舟的目光时而看向刻意隐匿了气息的船夫,一会儿又闲适的看向周遭怒放的荷花,非但不狐疑,心里甚至对此次酒约有些期待。
约莫半个时辰,乌篷船靠岸,荆舟跟着船夫走向山林深处。
这位船夫身材高挑挺拔,姿态从容潇洒,步伐不紧不慢,看样子绝非寻常人,荆舟见对方身上没有杀意,便也坦荡荡的跟着。
绕过几处被做成花幛的阵法,船夫引他来到一处深山别院前,门没上锁,船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荆舟一脚刚踏入门槛,立于门边的船夫就消失无踪了,连同身后的花幛山林,通通消失在渐起的雾霭里。
荆舟晓得,这是鬼族的阵法,也是鬼族人的宅邸。
他一点儿也不慌,只好奇心越来越强烈,同时觉得这场邀约非常有趣。
打开的大门缓缓合上,荆舟绕过花幛走到院落,便看到一人身着红衣立于庭院中央,沐浴着月光百无聊赖的朝池中锦鲤喂食。
对方并没有因荆舟的靠近停止动作,池中锦鲤随着他的动作摇晃尾巴,一簇簇乱红荡着,荡起阵阵水响。
看背影荆舟就知道,这人是本该死了的鬼主祁决。
他一下子提高警觉,对方却气定神闲的:“舟哥哥饿了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说着,祁决转过身来,朝荆舟莞尔一笑,荆舟与他视线相触时,心口莫名砰砰砰直跳。
他承认,鬼主这张脸确实是这个世界最好看的。
“好啊,多谢鬼主款待。”
荆舟倒也放松下来,从容不迫的应道。
“叫什么鬼主,太见外了,舟哥哥还是叫我熹儿吧。”
“你就是熹儿?”
空气静默一瞬,祁决像那日在天刑塔外一般步步走近,微眯着眼细细打量荆舟,荆舟也不慌,坦然自若的与之对视。
“舟哥哥,你果然不大对劲。”
“什么意思?”荆舟不明所以。
“我给你的话本,都看了吗?”
“看了部分。”荆舟很坦荡的说了实话。
祁决笑:“怎么样?”
荆舟如实答道:“文笔不错,剧情也有趣,就是设定…不大行。”
“舟哥哥觉得哪里不行?”
“太荒谬啦。”
祁决耸耸肩:“非也,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
荆舟:“……?”
祁决认认真真的望向他眼睛:“就是因为舟哥哥不记得,我才一字字写下来,送到你跟前提醒你。”
荆舟脸上的狐疑之色更重了,与此同时头又开始隐隐作痛。
祁决看他脸色苍白,笑微微的抬起手,冰冷的指尖按压在荆舟胀疼的太阳穴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会让舟哥哥重新喜欢上我。”
“……”荆舟身子一僵,明知对方是刚被自己捅了一刀的鬼主,明知此时应该打落对方的手,可身体偏偏像中了邪似的,不愿意动弹。
应该说,他对祁决冰冷的指温和恰到好处的力道,十分眷恋怀念。
荆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想到怀念这个词…
“事先同你说明,这屋子里设有邪泣阵,舟哥哥要是擅自动用灵力,触怒了庄子底下驻守的几万阴兵,会很麻烦的,”祁决依旧笑吟吟的,“可能整个津渡城的百姓都要受到牵连,为之陪葬,所以,舟哥哥务必忍住。”
荆舟:“……”鬼主果然是鬼主,够狠。
祁决无辜的撇了撇嘴:“我也没办法啊,舟哥哥以前还喜欢我时,待我就极狠,捅刀子从不手下留情,后来翻脸不认人了,直接一刀子差点要了我命,我不想死,当然得小心点对不对?”
荆舟虽然不记得他所言,也不认同,倒也捧场,从容道:“是这个道理。”
祁决笑:“舟哥哥理解就好。”
荆舟微微挑眉:“所以,埋泉在你这吧?”
祁决叹气失望道:“我还以为,你会先问剩下话本的事。”
荆舟哦了哦:“你可以给我直接寄到津渡山吧?这么沉,大老远我可不好拿。”
祁决:“怎么样?上次那一批戚二公子喜欢不?”
荆舟如实道:“爱不释手。”
祁决再次笑了:“埋泉的事不着急,你要饿坏了,我们边吃边聊。”
说着,祁决便招呼鬼众在院子里摆了桌上了菜,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十分丰盛。
荆舟下意识的咽了咽唾沫,饿了许多天的他眼睛都亮了。
但他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忍住了:“所以,鬼主此番兴师动众请我来,到底为何?”
祁决引他落座:“自从天刑塔一别也有数日了,我自然是想见你。”
荆舟:“…鬼主就别兜圈子。”
祁决眨了眨眼:“这就是真话。”
荆舟淡定的哦了哦:“除此之外呢?”
祁决笑:“想用埋泉换回我的画。”
荆舟表情一滞,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那张你的画像?”
“对啊,在舟哥哥这里吧?”
“哦,烧了。”
祁决脸色微变,转瞬又恢复如常:“太难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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