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当年应龙入魔,天界确实也难辞其咎……”
“这位仙君,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年人间危急,天界不得已召应龙出世,谁能想到后来的诸多是非呢?”
……
不光仙君乱作一团,就连天际坐在莲台之上的诸佛都一同朝绛尘看去,神色各异,连颂佛号的语速中都透露着慌乱,释迦望着绛尘,语气沉痛万分。
“尊者,你入障了,为何还不迷途知返?”
绛尘没有答话,甚至连神色都未波动分毫,只有旁边的裴钰黑了脸,厉声道:“你是不是疯了!”
他实在是气极,连称谓都不加了,绛尘转过头来看他,眼中一片肃杀之色。
“应龙两次救世,除魔镇妖,万死不改悲悯之心,不能飞升吗?”
裴钰猝不及防,一时语塞:“你——”
旁边有仙君闻言按耐不住,急急反驳:“尊者此言差矣,入魔者不可成仙,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律,何况当年应龙屠戮仙界——”
绛尘没有听他说完,一抬手,远处的降魔杵随即而至,杵尖带血,发出轻微嗡鸣。
他看着眼前以裴钰为首的众仙,字字森冷彻骨。
“应龙当年敢直上九重,踏破仙界,你以为我就不敢吗?”
这下是真正撕破脸了。
在场的所有神佛仙君都在瞬息间安静了下来,天地之间一片死寂,连风声都停了。
裴钰是天界武神,此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半寸,逄元子吓得腿都软了,按住裴钰抽刀的手,连胡子都哆嗦起来。
“尊者,就算你执意要谢逢殊飞升成仙,可他魂魄已碎,聚都聚不拢了,实在是无法引渡啊!”
明镜台山火已被众仙熄灭,黑暗之中,幽蓝色的碎魂沉沉浮浮,成了唯一的光亮。
绛尘看着它们,沉声开口。
“天地渡不了他,我来渡他。”
在场神佛闻言皆是一愣,不知此言何意,却见绛尘手中的降魔杵化作了一串黑色的佛珠。绛尘持珠抬手于身前,微微一合目。
不出片刻,他额间突然浮现出了一朵金色的佛莲。
莲花千瓣金纹,宛若活物,盛开于绛尘眉间,印记由浅及深,天际的诸位佛修似乎明白了什么,一向平和的脸上居然流露出震惊失措的神色。
“尊者!”
绛尘豁然睁眼,金莲同时脱离他的眉间,落于半空,发出金色的光芒。
谢逢殊流离失所的魂魄仿佛被这朵莲花吸引,纷纷朝着莲花而来,摇摇晃晃地落入花蕊之中。无须多久,所有碎魂竟然都被这一朵莲花聚回了。
等谢逢殊最后一片破碎的魂魄落入花中,莲花原本舒展的花瓣缓缓合拢,金光大盛,在半空中化作了一座洁白的佛灯。
佛灯很小,没有灯芯,只有一掌长度,通体洁白如玉,灯身没有任何装饰,只有灯座为九瓣莲花,隐约有些刚才金莲的样子。
裴钰目睹全程,不知道绛尘在搞什么名堂,转头去看对方,却见绛尘脸色已经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他面上几乎毫无血色,额间居然有了一层薄汗,只有目光依旧沉沉如海,一抬手,佛灯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绛尘左手持灯,右手再度抬起。手中的佛串已经落入腕间,而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鲜血淋漓。
天际诸佛神色由震惊转为悲怆,纷纷闭眼长念了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在浩荡的佛号声中,绛尘将右手至于灯台之上,看着一滴血落入灯芯之中。
他轻喝了一声:“燃。”
佛灯应声而燃,灯火的颜色似金如血,跳跃于天地之中,划破了无边黑暗。
长夜燃灯。
佛灯虽小,却明亮夺目,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盏巴掌大的佛灯之上,不一会儿,便见灯火之上凝聚起了一条幽蓝色的影子。
那影子还没小指长,模糊不清,似鱼似蛇,游荡在灯芯之中。逄元子震惊地开口:“这是——”
是谢逢殊重新凝结的一点微弱的、随时可能消散的精魂。
绛尘看着那一点模糊的影子,冷硬的神色忽然柔软了下来。他持着一盏灯,烛光照亮了他的眉眼,他眼中的坚冰仿佛就被这一点烛火给融化了,变成了一隅月色。
众目睽睽之中,他率先抬头,往须弥后山看去。
众人见状也学着他一起往那边看,刚一转头,便纷纷呆住了。
黑夜之中,有无数飞花从后山而来,数量众多,几近遮天,转眼间就到了明镜台。
花开五瓣,洁白如雪,形状如莲。众人呆愣之际,不知是谁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是、是万古春!”
话音刚落,只见万古春如灯骤然,发出金色的光芒,像是在长夜中引燃了上万盏灯。
带着金光的万古春慢慢飘落于佛灯的前方,一朵接着一朵,铺陈而上,似步步金莲直达九天,如同一条长阶,照得漫漫长夜如同白昼,照得天际的乌云溃散,破出一道天光。
一万九千七百一十七朵万古春同燃,搭通天之阶,引渡飞升。
绛尘看着这条长阶,他眉心忍不住蹙起,仿佛在忍受极大的苦楚,语气却依旧清冷。
“今日我以佛骨为灯,心血作引,重聚谢逢殊的魂魄,再燃灯万盏,引渡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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