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岁愿趁着程藏之错身一瞬停留,掌间旋转剑柄,反向刺去,边道:“程藏之,我已经不止一遍说过,不要明知故问。”
回刺的无烟割断袍摆,程藏之落在半尺外,袍摆飘落。割袍断义,不过如此。
“颜岁愿,”程藏之深深吐口气,“你不是说,我交出军权还有活路么。我现在交出军权,你我就此打住如何?”
“那是方才,”颜岁愿持剑而起,“逾期不候!”
剑光纷纷似雪飘,杀气迸溅。颜岁愿的身手,远比程藏之料想的高。因而,程藏之即便想谦让,也得先顾及自己安危。
而且,他必须先制服颜岁愿,不然他从河西调来的军士,疲惫酣战之后,只怕很难再将颜岁愿调来的人完全杀退。这一行,牵制颜庭,杀掉安行蓄已然足够。至于杨奉先与秦承,日后徐徐图之。
程藏之挽刀旋飞,颜岁愿的招式密如水,那他就水来土掩一回。颜岁愿见他唐刀旋飞,以为他又要飞掷唐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当即盯紧程藏之的动作,见他铿锵一声把握刀柄,整个人如劲急风阵直冲来。
微微愣神间,程藏之将至身前。他忙不迭举剑迎击,青锋撞霜刃,火星零落间弥漫烟火气息。两个人微微调整手腕角度,利刃各自划过肌肤。
颜岁愿顿觉侧颊与下颚间刺痛,已然出血痕,再回首时,程藏之不顾被划伤肩膀,将唐刀架在他颈侧。
胜负已定,一目了然。
一个下颚滴血,一个衣衫破开处匝长血痕。颜岁愿微垂眸,程藏之这柄刀分明是能划拉过,直接割裂自己颈脉。而自己的剑势,只能划过程藏之肩膀,到不了心脏。孰高孰低,各自心明如镜。
“程节度使,本官认输。”颜岁愿应声掉落无烟剑,而后道:“但求程节度使,将他们放走。”
程藏之有些诧异,“你为了他们甘愿落在我手里?”忽而又道:“你该不会等我放了他们,便自戕吧?”
颜岁愿突然而笑,“怎么会?我输得心服口服。”
程藏之挑眉,勉强信他的话,却是将颜岁愿全身搜遍,发现只有他的琥珀佩。才转头对赵玦道:“赵玦放他们走。”
赵玦见颜岁愿身上有琥珀佩,惊愕的都未听程藏之吩咐,“公子,您怎么能把那个给旁人?!”那可是要命的东西!
程藏之眼神锋利,不准赵玦多言。无可奈何,赵玦只能看着眼中有惶惑的颜岁愿,又转头跟下属说:“放他们走!”
颜副将这些人确实不如赵玦等人战力强,却也不愿抛下颜岁愿,当即道:“今日若不放了我家少主,我等势必血战到底!”
“放了少主!”一群人附和喊道。
赵玦看向程藏之,“公子,这……”
颜岁愿切时发声,“颜叔,时不待人,你们先走。我不会死的,我答应过母亲,决不轻易求死。”
颜副将为难的看着颜岁愿,“可是少主,此人会杀了你,我等岂能为个人安危,不顾少主!”
颜岁愿微微一笑,“颜叔,程节度使欠我一条命,”他看向程藏之,“他不会杀我,至多囚禁我。但我这个人,只要不死,什么都困不住我,挡不住我。颜叔,你是知道的。”
“……”颜副将哑然,神情哀戚几分,那般磨难都挺过来的少主,确实不怕囚禁,“少主!万一此人不顾念昔日放生之恩,对少主痛下杀手,怎么办?!我等冒不起风险!”
“是啊!少主!”一时之间,所有人又坚定不肯离去。
连颜岁愿都不知该如何措辞,劝退他们。颜潭等人若不能安稳出去,他与程藏之一番厮杀传不到那人耳中,就不能掩人耳目,白费这一番心力了!
“本督不会杀你们少主,”程藏之移开些唐刀,看着颜岁愿道:“本督钦慕你们少主三年,可不是浪得虚名。”又将唐刀移近颈脉,“你们若再想救人,本督一定杀了你们和你们的少主。”
双重威胁之下,颜岁愿又开口道:“颜叔,留得青山,方能不改绿水长流。走吧,不要在徒增伤亡。”颜潭他们必须活着出去。
如此,颜副将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撤退。
待这群人离去,程藏之当即上前点住颜岁愿重要穴位,撤下唐刀,“我已经让人跟着这群人,你另出后招,也无用。”
颜岁愿全身脱力,猝不及防倒在程藏之怀中,“他们没有后招。”
尽管颜岁愿如此说,程藏之还是抱着他,吩咐赵玦,“你带人去前面开路,以防万一。”
颜岁愿见赵玦带着人前行,轻笑一声。程藏之心中越发没有底,颜岁愿越是这般轻松,他越是感觉不妙。
赵玦等人很快就折回来,还压着一人,细看发现是佑安。此刻,佑安是满面水珠,双目通红,一见颜岁愿在程藏之怀中,当即嚎啕大哭,“大人!这个畜生对你做了什么?!混不要脸的轻浮东西!”
“……”赵玦抹了把脸,尽量端正神情,这小厮想象力真是可以。也不看看这里什么地方!黑漆漆一片,到处是黑水,暗河镂空交错,谁有心思犯浑?!
程藏之见是佑安,松口气。忽然又脸色剧变,还未喊出,把这小厮扔出去。佑安先趁着他们没防备,轻易挣脱钳制,从怀中摸出震天雷来。
一声巨响,四下黑水荡起,脚下石道碎裂,一群人不断下坠堕入暗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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