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宾客们顷刻犹如沸油入水般小声讨论,虽然他们已经极力压低声音,但还是在能够听见的范围。
——是上将的情人吗,听说还是在校生呢,搭上了上将的关系真是一步登天了。
——啊,怕不是真爱吧,上将这么明显地把对方引荐给我们了?
——一个beta,玩玩而已吧。
——上将不像是那种会把情人引荐给下属的人,这次应当是认真的,你们不祝福我就先舔为敬了!
“这位小先生还真是年少有为,不知道尊姓大名啊?”一个胖墩墩的Alpha举起酒杯,笑盈盈地和闻戈搭话。
另外一人道:“是啊是啊,还真是一表人才,不知是哪所军校出来的?”
闻戈狠狠瞪了一眼闻骤,觉得这家伙势必是故意的,想让自己在基地待不下去,否则为什么要朝自己走过来,还说那么暧昧的话!
对自己的兄弟这么说话真的大丈夫吗!
淦!
闻戈用死亡射线扫视闻骤,终于换来对方的反应,闻骤向前一步,阻隔开闻戈和喧嚣的人群,语气破天荒带着一丝笑意,“家里小孩怕生,我先带他走了。”
闻骤要走,自然没人敢阻拦。
他们纷纷道:“您请便。”
闻骤比闻戈高了大半头,他半圈住闻戈,闻戈的脑袋倒正适合贴在闻骤的胸膛上,走起路来,两人难免磕磕碰碰,闻戈的脑袋擦在闻骤胸膛上好几下,撞得耳朵红得快要滴血,好容易走出宴会场,来到稍微僻静些的走廊,闻戈立刻发难,从闻骤的保护圈中挣脱出去,“你过分了,居然用这种手段让我回去。”
“是我让你喝醉的?”
“还是我让你说出你酒醒了那句话的?”闻骤淡淡反问,在惨白的过道灯光下,他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情绪。
闻戈回想片刻:“……都不是。”
“这是你自己的失误,怪不得我。”闻骤看着对方找不到突破口炸毛的模样,不禁觉得可爱,但很快就忍住了伸手摸摸闻戈脑袋的欲望。
要做一个端庄的兄长,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闻戈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发现还真是如此,自己压根没法反驳,只能默默闭上嘴,飞快穿过一条条闪着金属光泽的长廊。
等到他回头时,发现闻骤依旧冷着一张脸走在距离自己很近的位置,脚步不紧不慢。
闻戈停住脚步,没好气道:“你跟着我干嘛?”
“没跟着你,我回卧室。”闻骤解释道。又觉得小戈的警觉性实在是差了些,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自己和他走的是一条路吗。看来以后需要给他派几个得力的侍卫才行了。
闻戈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从对方卧室出来的路线,发现还真是同路,他悻悻道:“不好意思。”
闻戈放慢了脚步,落在闻骤身旁,只有幼时,他们才会有这样并肩同行的时候,那时候闻骤才十二岁,刚进王宫,顶着一张冷漠的正太脸,以及一头璀璨夺目的银发,惹得只有六岁的闻戈整日跟在闻骤身后哥哥长哥哥短。
小孩子都是颜狗,对于漂亮的人毫无抵抗力。闻骤,就很漂亮。
他的漂亮并非雌雄莫辨,而是有锋利棱角的漂亮,任谁看了都知道,他是个男性Alpha。
闻戈小时候全然是个跟屁虫撒娇精,跟在闻骤身后走路,若是踉踉跄跄一屁股摔在地上,必定是不愿意自己起来的,只会满眼湿漉漉地看着闻骤,委屈地仿佛闻骤做错了什么,然后伸出两条白嫩嫩的胳膊,娇气地哼哼,“要哥哥抱~”
幼年闻骤冷着脸将闻戈从地上扯起来,这小屁孩就会蹭蹭他的手掌,软软的头发仿佛绸缎般舒适,“哥哥最好啦,喜欢哥哥~”
虽然,闻骤后来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是对着每个哥哥都这么撒娇。
简直就是个无师自通欺骗感情的小渣男。
但那段少年最阴暗最无法诉说的记忆里,闻戈确实是他黑暗航行里的唯一灯塔,指引他走出最彷徨难堪的一段时光。
闻骤这么想着,侧目偷偷觑身旁的闻戈,柔柔软软的小孩儿早就长大了,变作身量纤长的少爷,出落得精致秀气,但他仍旧忘不了对方一次次奶声奶气的撒娇和笨拙的示好。
闻骤那时候因为父亲的死排斥王宫中的所有人,认为他们都是启明帝杀害自己父亲,夺取母亲的帮凶,他们都是残忍的刽子手,是他幸福童年的终结者。
故而无论闻戈再怎么对他撒娇,示好,闻骤也从未将这小团子放在心上,直到那一次,自己因为出言不逊,让启明帝勃然大怒,启明帝下令将他关在暗室里,不给他食物,让他饿上三天三夜。
在黑暗里,时间变得特别长,每分每秒都是煎熬,闭上眼,闻骤便看见父亲的鲜血喷涌而出,那么滚烫的,溅在自己半侧脸上,腥臭地让人作呕。他张张嘴,甚至想要求饶,让启明帝放他出去,但是父亲的脸庞再次浮现在眼前,闻骤狠狠心。将舌头咬得鲜血淋漓,终是没有开口。
无尽的黑暗像是吞噬希望的巨兽,蚕食着闻骤心底里的光,慢慢的,闻骤倒在地上,甚至已经没有力气支撑自己坐起来,他绝望地想,就让我这样结束吧……
我不想再坚持了……
突然,暗室里漏进一道小小的光,紧接着是一只白嫩嫩的小手,那平日里经常撒娇的奶声说不出的严肃,“小哥哥,我来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