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级雄虫行事再跋扈也可以原谅,但这只卑贱的雌性怎么敢无视尊贵的自己?
有一位姓牛的物理学家曾经说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陆忱在痛击大放厥词的雄虫时太过用力,在自己手上也留下了几道淡淡的红痕,直到叶泽度过观察期、蛋也离开培育箱,这些维护家虫的证据仍未从他指节上彻底消散。
莱恩按照陆忱的意见,十分体贴地对叶泽隐瞒了那次事关幼崽的争执,被蒙在鼓里的军雌在返家后的第二天晚上才注意到雄主身上多出的印记,顿时十分担忧地问道:“您的手怎么了?是在抱我去产室时伤到的吗?”
他脑海中只能检索到陆忱最近所作的这件“体力活”,立刻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在雄虫屈起的指节处吹了一下,满眼心疼地自责道:“都怪我太重了,连累您为我受伤。”
他在焦急之中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不再是那位能够通过伤口形态辨认一百多种受伤原因的军雌战士,只顾着将全部罪责都归在己身。
陆忱没有说话,也没有像往日一样温柔、耐心地安抚惊慌的雌君,他再度想起了口出狂言的护理员,忽然感到心中有些疲惫,半晌才摸了摸军雌柔软的发顶,抛出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叶泽,你的梦想是什么?”
这句话的内容和语气都很像准备兜售鸡汤的综艺导师,他在心中对自己一哂,注视着有些茫然的雌虫补充道:“一直想实现的愿望也算在内,可以跟我说说吗?”
叶泽虽然感到疑惑,但还是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希望跟您永远在一起。”
陆忱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把玩着雌君微卷的发梢:“就没有其他的吗?”
叶泽敏锐地察觉到雄主似乎情绪不佳,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补充道:“有,还希望您不要找其他雌虫,我们一起将幼崽好好抚养长大、一家虫永远幸福健康。”
他那双寒星般的眼睛熠熠生辉,神情无比认真,虽然在诉说愿望,却仿佛正许下一个永不更改的诺言。
但作为再次被宣誓效忠的对象,雄虫这一次却没像以前一样温柔地亲吻他的额头,反而又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这下叶泽彻底陷入了惊慌失措,他急得连声音都变了调,胡乱猜测道:“您今天不高兴吗?我、我还没完全从生产中恢复过来,那里不够紧致也不够有弹性,您是因为这个才开始厌弃我的吗?”
——就是这样的神情,茫然慌张、紧张无措,与初见时那只战神般从天而降的军雌判若两虫。
陆忱感到心里最柔软之处又酸又痛,他摸了摸叶泽的头,先对雌君的胡乱猜测进行了果断的辟谣:“我没有厌弃你,也永远不会厌弃你。”
“我只是在猜测你会不会有一些与我无关的梦想,”雄虫神色柔和地说道:“比如想要成为最强大的战士、想吃到中心城最美味的食物、想去景色优美的荒星上露营……叶泽,你就没有单纯为了让自己高兴才产生的愿望吗?”
他的语气非常温柔,本不该带给交谈对象任何压力,军雌却奇异地从这番话中解读出一丝淡淡的失望和无奈,同样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半晌才抬头答道:“遇见您以前确实有过,但现在它们远没有您重要。”
“——我愿意为了您放弃任何其他愿望。”军雌简洁有力地将心中的行事准则宣之于口,神色坦诚而坚定。
陆忱脑海中再度浮现出雄虫护理员那句“雌性生来就是为了服务我们”,他从未像此刻这样真实地意识到这一言论背后承载着怎样严苛的社会现实。
而面前这只曾经英姿勃发、十五岁就能深入敌舰内部手刃目标的军雌,已经在性别压制和爱情观念的双重作用下习惯了主动放弃梦想,这无异于一场看不到尽头的自我戕害。
陆忱心中酸涩,喉间仿佛也哽着一个硬块:“我宁愿你保留那些愿望。”
他迎着雌君困惑不解的目光,伸手从旁边的软垫上将乖乖待在原地的虫蛋一把捞入怀中,尽量平静地说道:“前几天有虫对我说,我们的雌子注定要卑微地服侍其他雄虫,他的全部价值只约等于一个‘道具’。”
话音刚落。叶泽的目光顿时变得无比凶狠,连瞳仁都在微微变色:“是谁?谁敢这样轻贱我们的幼崽。”
军雌的胸膛随着怒气剧烈起伏了几下,追问道:“雄主,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陆忱抚摸着光滑平整的蛋壳,轻声答道:“我已经教训过他了,”说着状似无意地再度抛出问题:“你也认为这个说法十分荒谬吗?”
“何止是荒谬!简直可笑极了。”叶泽依旧愤愤不平。
雄虫微微颔首:“我也这样想,性别虽然是无从更改的先天属性,但幼崽可以选择自己理想的生活和理想的伴侣,如果一生都活在他虫言论的阴影中,岂不是一场悲剧。”
军雌大力点头,真心实意地赞同着雄主的发言:“嗯,大环境确实压抑了雌性的成长,但我们并非普通家庭,观点开明、经济实力也够强,一定能保护好两只幼崽。”
陆忱眼中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那如果雌子爱上了一个很不体贴的雄虫,对方坚持要他放弃钟爱的事业、甚至要求他做失去自我的附庸品呢?”
叶泽的目光有些挣扎,似乎在“保护亲崽”和“服从主流”的天平两端反复徘徊,半晌才咬着牙下定决心,掷地有声地答道:“其他雌性暂时轮不到我插手,但我们自己的小雌崽,我绝不允许他为任何虫完全放弃自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