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的修为还在,还能暂时封闭神识忍耐,可如今疼痛无孔不入,他甚至连正常思考都做不到,满心都是如何脱身。
他手忙脚乱,挣扎着从水里站起,又立刻被傅含璋蛮横地拉回。
那人双臂如铁,不由分说地将他箍在怀里,指尖摩挲着他因为忍痛而惨白的脸,阴沉道:
“怎么,师尊不愿和孤一起沐浴?”
“不……”林夜北本能地想要否认,身上却实在痛得厉害,让他开不了口。
而且傅含璋的丹田处不知出了什么岔子,温度甚至比池水还要高得多,剧烈的疼痛仿佛要将他的筋骨焚化。
喉头发出细碎的呜咽,他挣扎着,想要推开禁锢着自己的手臂:
“你放开我……”
可这只能让傅含璋更加愤怒,他紧捏着林夜北的下颌,迫使他与自己对视:
“方才在朝堂上,你不是还能假意对孤温情相待么?怎么,才过了一小会就原形毕露了?”
他越是恼怒,周身的温度和魔气就越恐怖,林夜北实在禁受不住,也没办法同他解释,只能咬着牙拼命抵抗。
两人推搡的过程中,不慎撞上了浴池边缘突出的水晶。
锋利的切面将林夜北的侧颈割开一道口子,鲜血沿着伤口小蛇般蜿蜒,同时逸出的还有浓郁的冰雪气息。
灵力涌出的刹那,傅含璋的动作也突兀地停顿下来。
林夜北功力全失,体内的寒症却在,甚至由于没了自身修为的束缚,逸散的极寒灵力比以往还要强横的多。
他体内的魔龙丹感受到极致纯净的冰雪气息,顿时传达出强烈的渴求情绪。
魔龙丹生性邪异,不仅潜移默化地影响着魔君的性情,让他变得暴戾嗜血,更会在他功力进阶时让魔气沸腾。
这时唯有大量吸食含有冰属性灵力的血液才能抑制,重华殿中的那位药鼎也是为此而设。
而除了温舒窈,甚至连傅含璋本人也没有意识到,在长期压制魔气以及林夜北的灵力诱使下,他这次的发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在动作停顿的瞬间,他双眸中瞳孔妖异地竖起,暗红的魔气水银泻地一般扩散,紧接着忽然偏头,张口咬上了那处冒血的伤口!
“唔!”
尖锐的犬齿切入皮肉,林夜北疼得发颤,却被傅含璋牢牢钳制在池边无法躲避。
感受到血液从伤口处飞速流失,他浑身阵阵发冷,挣扎的力道也一点点弱下去。
意识渐远,他茫然地望着头顶的天穹,眼前隐约浮现出朦胧的画面。
在不可追溯的往昔,自己仿佛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
……好像那时,元昭刚刚凝练出真龙神丹,他体内的另一处丹窍被彻底阻塞,火焰灵力汹涌反扑,司曦于是切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蕴含着冰雪之力的血液喂给他。
可是为何……他会有两处丹窍……?
眼前的光影一丝丝黯淡下去,林夜北再也支持不住,向后软倒。
他双臂落进池中,水花溅了傅含璋满脸,才终于将他从混沌的状态中唤醒。
猩红的凤眸中满是迷惘,胸臆中翻涌的魔气却已经平息下来。傅含璋皱着眉思索了一阵,才想起事情的经过。
自己似乎受到魔龙丹的影响,暂时失去了神志,然后……
他陡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惨变,视线落在林夜北侧颈血肉模糊的创口上,浑身剧烈颤抖。
伤口虽然被撕扯得极深,却已经渗不出血来。那人冰白的肌肤也失去光泽,眉宇间萦绕着浓浓的死气,呼吸更是微弱至极。
“……师尊?”
傅含璋失神地触碰他的脸颊,为指腹下冰冷的温度怵然心惊。
他开始慌乱地向林夜北体内注入魔气,那人却只是从嘴角涌出几星血沫,呼吸和心跳越发低弱下去。
“不,不……”他长睫不住抖动,眉心抽搐,被巨大的恐惧摄住了全副心神,
“孤不许你出事……你不能,不能离开孤……”
白光一闪,浴池边的雪色长袍被他抓在手中,囫囵包裹住林夜北的身体,傅含璋眼神一凝,发动了瞬移的术法。
下一刻二人就出现在了温舒窈的药庐内。
雪兔妖原本正舒舒服服地靠在藤椅上品茗赏月,眼前冷不防出现了浑身湿透的魔君,登时吓得三魂去了七魄:
“我的祖师爷爷!陛下您这是怎么回事?”
他弹坐起来,见傅含璋颤抖着敞开怀中人的外袍,六神无主地道:
“魔龙丹一时失控,孤错将师尊当做了药鼎……”
“这小美人才刚好了些,陛下您怎么又……”
温舒窈看着林夜北身上狰狞的伤口,只觉得脑仁抽痛,“劳烦您快些将他放在榻上。”
他探了探林夜北的脉象,神情严肃,又掀开他眼皮查看一番,眉宇间的纹路皱得更深,末了焦灼地绞着手,长叹道:
“全身精.血去了十之有七,若非灵药吊着,这样的伤势早就要了命。”
“如何才能救他?”
傅含璋眉心抽动,木质床架的一角立刻被失控的魔气化为齑粉。
“他气血亏空,须得用他人的血液补充才可,”温舒窈暗自心疼了一番被他捏碎的梨花木,
“当然了,他是人族,魔族的血液肯定是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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