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温舒窈按着越发疼痛的前胸,忽然张口大笑。
他笑着笑着眼眶便泛起红来,哑声道:“原来你从最初就在算计着我们,苏同光,你扪心自问,你可对得起我和左护法的信任,对得起他对你的情意吗!”
手臂上的五个血洞疼的锥心刺骨,苏同光的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冷冷地望着他试图冲破毒素而未果,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
“人魔殊途,既然我们生来便是对立的,又如何能和解?所谓情深义重,不过是空话罢了。”
他说完不再看温舒窈一眼,双手掌心虚抓,加强了魔心咒的效力。
后者顿时感到内腑一阵剧痛,再也无法维持妖形,闷哼一声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人当真是不可理喻,”聂弋气得柳眉倒竖,似乎对苏同光的惩戒犹嫌不够,
“先不论人族魔族自古以来便是对立的,他这般口口声声给你扣上绝情的帽子,又和道德绑架有什么差别?”
苏同光却摇了摇头,连点自己手臂上几处穴位止血,随后托住温舒窈的双肩,将他拉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
他又找了些杂物柴薪堆在温舒窈身上,确定从外表看不出有人隐藏在其下,才略微放下心来。
“大师兄……”
游思渚望着他,神情有些复杂。
师门中除了林夜北,就数自己和苏同光相处的时日最长,他当然明白,那人究竟有多重情义。
虽说温舒窈的指责纯粹是站在魔君等人的角度,却依旧对那人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苏同光眼睫轻颤,牙齿无意识地咬着嘴唇,直到唇齿间蔓延开血腥味,才涩然道:“思渚,阿弋,你们先去寝殿找小北,半个时辰后,我们在长岐宫外汇合。”
“大师兄你疯了么?”
聂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长岐宫中到处都是雷火阵,法术无眼,若你被误伤了该怎么办?”
“温兄说的对,我确实......亏欠那个人太多。”苏同光眉宇蹙起,杏眸中盈满苦涩,
“倘若真的就这样一走了之,想必我也会心怀愧疚,不得安宁。”
“可从一开始,强取豪夺的就是他们,不论是对小北,还是对你。”
游思渚抬手抚上苏同光的肩头,眼光沉凝:“大师兄,你可想清楚自己的心意了?”
苏同光愣了愣,脸上血色如潮退去,沉默少顷,忽然勾起一抹酸涩的笑意。
他的心意......尽管一再否认,强自拒绝,可他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巫月婪所受的任何伤害,都会百倍千倍的加诸己身。
那个人早已根植进他的血脉,一举一动都是刺骨的痛,抹不掉,剜不去。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眼角微红,“可我必须去救他回来。”
......
马车辘辘,很快驶离了长岐宫的地界,一路西行,朝着那处危险莫测的海域靠近。
驾车的魔兵听到身后传来声响,见另一人掀开车帘走出,揭下头盔,露出一头如雪长发,在他身旁坐定。
“洛公子,”魔兵神色恭谨,“魇魑海就在不到十里外,若是继续前行,很可能会惊扰附近的邪兽......”
那些邪兽都是被阵法封印的穷凶极恶之徒,任何一头的修为都足以令人胆寒,纵使他身经百战,这时也不由得感到恐惧。
“无妨,你先停车吧,”洛清琰散漫地笑道,“正巧右护法也有些奖赏,托我交付给你。”
魔兵眼前一亮,急忙勒马停下了车。
他原本是秦语苍部属的百夫长,右护法失势之后人心惶惶,他以往在那人手下得了不少好处,自然日夜担惊受怕,唯恐魔君的惩罚落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洛清琰却在这时找上了他,以秦语苍的护法令为筹码,要求他趁着魔君战损的机会,将他和魔妃带到魇魑海附近。
只要完成了这个任务,他不仅能获得大笔财富,也能逃离权势争夺,远走高飞。
魔兵心中暗喜,等着洛清琰伸手入怀取出报酬,胸口却忽然一凉。
他怔怔地低下头,只见一柄染血的剑尖从前胸突出,不偏不倚地洞穿了自己的心脏。
“你……”他想要挣扎,可所有的力气和修为都随着生命力的流失而消逝,身子晃了晃,从马车上栽倒。
见魔兵气息已绝,洛清琰缓缓收回手,方才他假意取出奖赏,其实早就趁着魔兵不注意,在他背后凝出一道灵力飞剑,这才轻而易举地结果了他的性命。
如今,碍事的人已经全部消失,是时候执行自己的筹谋了。
他微微一笑,坐到魔兵先前所在的驾驶座上,驱使着马车继续向西行去。
视野尽头逐渐出现一片昏黑的海域,天空中雷云密布,水面上氤氲着大量灰黑的雾气,即使相距甚远,恐怖的威压依旧扑面而来。
洛清琰大致估算了一下马车和海岸线之间的距离,随后驱使着马匹放慢脚步,转身回到车厢中。
他无声地注视了昏迷的两人一阵,指尖燃起灵力,按上了林夜北的眉心。
识海中陡然涌入一股冰冷的灵流,刺.激得混沌的神志猝然复苏,林夜北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他忍着强烈的头痛抬眸,发现自己依然身在马车内,身侧的傅含璋依旧昏迷不醒,而眼前则立着名身着轻甲的白发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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