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看上去极为狼狈,衣衫破碎,身上遍布着火灼的焦痕。
最为触目惊心的却是他的脸。
一道极深的伤痕刻在右眼处,周围的肌肤血肉模糊,干凝的血液勾勒出狰狞的纹路,甚至看不出眼眶的轮廓——
即使不通医术的人也能看出,这只眼睛大概是无法复原了。
看清这人面貌的一刻,聂弋浑身颤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师兄!你怎么……”
听到他的哭喊,苏同光才微微动了动,睁开尚算完好的左眼:“阿……弋……”
他因为失血过多极其虚弱,声音嘶哑得厉害:“我没事……只是被房梁……砸伤,不碍事……”
“你管这叫不碍事?!”
饶是游思渚一向温文稳重,此时也不由得气结,拉着他的手腕将灵力注入,
“医者难自医,你的右眼伤成这样,来日还怎么治病救人?”
“……这不是还有左眼在嘛。”
苏同光恢复了些精力,强打起精神笑笑:“一只眼睛换两条人命,这买卖也算值了。”
“你……”游思渚一时语塞,也不知该如何回应,苏同光却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
“长岐宫外,可还有天泪城的修士蹲守?”
聂弋抬袖拭了拭眼角:
“雷火阵已经将宫内的魔族几乎灭杀殆尽,如今天泪城正在整备队伍追踪逃跑的魔君……三师兄也不见踪影。”
“你说什么?”苏同光一惊,联想起先前洛清琰的所作所为,神情染上一丝忧虑,
“……但愿是傅含璋逃离时将他带走了,我们还是赶快跟上天泪城的队伍,以防有人对小北不利。”
他在聂弋的搀扶下坐起身,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腕不知何时已经被巫月婪牢牢攥住。
那人依旧昏迷着,手上的力道却极大,他抬手覆上染血的五指,微微使力,逐一掰开。
“阿月,”
泪水从苏同光的左眼潺潺流出,“这一回,我们恩怨两清了。”
手指连动,调动起体内残存的灵力,他释放出一道障眼法,将巫月婪笼罩在内:
“这样一来,天泪城应该就无法发现你……至于未来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回味,留恋,不甘,难舍。
他注视着巫月婪良久,终究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我们走吧,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小北。”
见他撑地站起,游思渚赶忙半蹲下.身,将他背在背后,三人随后迅速朝着宫外赶去。
……
魇魑海畔。
结界与修士同气连枝,在那股金光冲破封锁之时,洛清琰就感受到一股强横的灵力冲击而来,顿时胸口巨痛,呕出鲜血。
分明林夜北和傅含璋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怎么会……
他惊疑抬眸,只见天际翻卷的浓云之中,忽然展开一道裂隙,耀眼的白光从其中迸射而出,顷刻间照亮了整片天幕。
雷声隆隆,风云变色,白光刺得洛清琰眼中不断泪流,只能隐约看到雷霆之中,似乎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似隐若现。
那是一条矫健的巨龙,全身鳞片呈现出莹润的玉白色,一双澄金龙瞳不怒自威,目光流转之间苍生睥睨,不可一世。
巨龙出现的同时,天空中的云层也迅速蓄积,豆大的雨点伴着雷声落下,瓢泼一般倾倒在熊熊燃烧的焚天真火上。
仔细观察,能发现雨滴中萦绕着细小的白色光线。
原本不可扑灭的真火竟然在雨水的攻势下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火光消失,彻底熄灭。
而就在此刻,半空中的巨龙也一声怒吼,身影盘旋着钻入云层之后,消失不见。
“怎么可能?!”
洛清琰心中大骇,拼命催动灵力试图重启针法,却再也无法召唤出一丝火焰。
从他引燃真火阵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即使火势被这邪门的雨水浇灭,应当也足够焚毁傅含璋的躯壳,留下魔龙丹的本体了......
他越想越是不安,索性撤去了封锁结界,亲自上前查看。
傅含璋和林夜北所在的位置距离魇魑海不过几米远,稍有动静,就可能惊动海底沉睡的邪兽。
可此时洛清琰根本顾不上这么多,满心都是确认魔龙丹是否安好,然而当他来到海边,荒凉的海滩上早已空无一人。
更别提那枚多方垂涎的魔丹了。
“不,不,不可能......”
他嘴唇颤抖,踉跄着上前,用灵力探测一周也没有任何回应,忽然崩溃似的半跪在地,沿着土壤拼命翻找起来。
手指被碎石磨得血迹斑斑,身前的地面已经被他刨出了半人深的空洞,却依旧什么也没有。
“不会的......魔龙丹......”他痉挛似的揪住长发,眼神慌乱,“不可能凭空消失的......”
事前天泪城和他达成的筹码,是由他和苏同光里应外合,设法探知长岐宫防御法阵的秘密,再拖住魔君,为天泪城留出剖丹的时间。
可他为了获得更多天泪城的资源,不惜铤而走险,盗用了化神灵修的焚天真火阵,妄图赶在天泪城之前取得魔龙丹,以此作为要挟的筹码。
如今魔龙丹不知所踪,天泪城的军队也即将抵达......他该如何才能脱身?
洛清琰心乱如麻,急促地喘息,因此也就没有留意到身后传来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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