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只是自己的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为林夜北披上盖头的刹那,他忽然陷入一阵迷惘的状态中。
等到再次清醒过来,已经身在一座殿宇之内。
因为思绪不受控制,他根本意识不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有什么异常,只是愣愣地转过头,惊觉身前不知何时,已经坐满了宾客。
人群中有他熟悉的面孔,例如巫月婪温舒窈之辈,也有很多陌生的人族修士,但无一例外,都面带着灿烂的笑容。
傅含璋低下头,发现自己身上也穿着鲜艳的大红喜服。
面前五六步远的地方,红布遮面的林夜北捧着一簇绸花,与他相对而立——
这是他们的合卺礼。
此时此刻,仿佛人族与魔族之间横亘已久的矛盾早已不复存在。
大家都对这场结合乐见其成。
“含璋,接过我手捧的这朵绸花,就算是礼成了。”
林夜北定定凝望着他,微笑,伸手,“从此,你我再无二心,永不分离。”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任何身份与责任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从此我的世界中,只有你一人存在,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将你我分开,”
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叩在傅含璋心间,“只要你走出这几步,我便不再是你的师尊,而是你的妻。”
不再是师尊,而是能够予取予求,耳鬓厮磨的……妻么?
被那样温柔深情的目光笼罩着,傅含璋感到自己周身的骨血,似乎正在一寸寸消融。
冰冷的孤独绝望与不可置信的狂喜交织,加之修为莫名无法调动,此刻的他简直承受不住情绪的冲击。
只需迈出几步,接过林夜北手中的绸花,他魂牵梦萦多年的一切就能实现……
这样的邀请,自己如何能拒绝?
“好,好……”他急促地喘息着,作势就要朝林夜北走去,迈动脚步的刹那,识海深处蓦然传来一声唤:
“……那不是我!”
傅含璋的脚步随之顿住。
他不知道那声呼唤从何而来,又是否是自己的幻觉。
可紧随其后的一股剧烈头痛,让他不得不停下动作。
按着额角舒缓了好一阵,才勉强回过神来。
心中的狂喜消退了不少,他愣了愣,忽然觉出几分不对劲。
……自己不是正在为林夜北寻找饮冰草么?
既然他的肉身已毁,又怎么可能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更何况,林夜北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纵然这样的甜言蜜语都是自己想要听到的,可每一字每一句,都不应该从那人嘴里说出来。
傅含璋抬起眼眸,注视着眼前的“林夜北”,笑容苦涩:
“抱歉……我不能。”
他眼睁睁看着面前人的神情由愉悦变成错愕,再化为无尽的悲伤,心底抽痛难抑,却只能强自忍耐:
“你不是他。”
在傅含璋吐出这四个字之后,他眼前的画面陡然静止,绚丽张扬的色彩也一丝丝化为苍白,再崩解破碎。
这不过是饮冰草周围迷惑人心的幻境,一旦被困在其中的人不再相信,自然就会土崩瓦解。
意识在一片混沌中辗转沉浮,不知过了多久,傅含璋眼前才重新恢复清明。
“你终于醒了!”
察觉到他的动静,归云雀立刻扑到眼前:
“方才你触发了幻境,不知怎的一直朝着悬崖边缘走,若不是清醒得及时,怕是已经坠下去了!”
傅含璋墨眉蹙起,视线从距离自己不过几步之遥的悬崖边缘掠过,心头不由得凛然。
原来,幻境中那人一直诱使自己靠近,正是为了让自己落下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好在那一声提醒,让他及时意识到事态不对……
可究竟会是谁暗中相助于他?
刚动了动念头,额角就闪过一阵抽痛。
傅含璋轻嘶口气,意识到大概是幻境对自己的识海造成了损伤,只能暂时搁置了思绪。
他回过头,只见笼罩着饮冰草的幻境光华不知何时已经散去,露出修长晶莹的本体。
“幻境一旦散去,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将饮冰草摘取,否则它就会枯萎。”
归云雀在他耳边提醒道。
傅含璋点点头,尝试着握住了饮冰草的茎干。
出乎他的意料,这株仙草本身并没有寒如冰雪,反倒是触手温润,质地和暖玉差不太多。
只是……
他试着向上拔起,却发现饮冰草的根部与冰层死死纠缠在一处,根本无法强行抽离。
“这……仙草的根系被玄冰封住了,倘若折断,恐怕撑不到复活仙尊的时候……”
归云雀焦灼地扑棱着翅膀,傅含璋试图调动烛龙火融化冰雪,丹田处却寂静如死。不论是魔龙丹还是魔气,都没有任何反应。
看来是幻境灵力压制了自己的力量,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注视着掌中的饮冰草,傅含璋神情紧绷,猩红的双眸几乎要滴出血来。
这是让林夜北复苏的唯一机会,便是拼着万死,他也绝对不肯放过。
既然受到雪凤丹的影响,他的血液中蕴含着充盈的冰雪之力,那么自己是否也同样如此?
心念电转,傅含璋眼前一亮,忽然五指如锋,朝着自己的左手手腕狠狠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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